侍奴應聲,急忙轉身離去。
鳳瑤神色幽遠,回頭朝許儒亦望來,“皇傅客氣了,本宮……”話未落音,老婦便慈祥熱絡的出聲打斷,“長公主莫要顧他,那孩子幼年時便讀書讀傻了,後來經商並也經商傻了,而今既是入了朝堂,自當體貼忠君,長公主如今手這般涼,穿的這般少,自該讓他好生緊張體貼才是。”
鳳瑤的後話下意識噎在了喉嚨,老婦分毫不耽擱,牽著她便朝主屋行去。
此際的主屋桌上,早已擺滿了一桌子的菜,似是精心佈置過的,菜餚皆極為精緻,甚至還微微的冒著熱氣。
待鳳瑤幾人在圓桌旁坐定,老婦便伸手熱絡的為她碗中佈菜,鳳瑤本要拒絕,奈何見得老婦那握筷的手滿是皺紋,一時,心口也微微一軟,到嘴的話再度噎住。
整頓飯,鳳瑤吃得不多,但老婦則時常為她碗中添菜,時而也與她熱絡閒聊,整個用膳氣氛,無疑是歡愉松神。
待得膳食完畢,老婦忍不住咳嗽起來,周遭侍女頓時面色緊張,其中一人則急忙掏出一枚丹藥讓老婦服下,待得咳嗽稍停,老婦才略微無奈的朝鳳瑤笑笑,“人啊,年老了身子便不硬朗了,身子稍稍感染風寒便似得了大病一般,許久都好不徹底。”
鳳瑤緩道“不若,本宮差御醫過來為老夫人好生診治調養可好?”
老婦笑著道“也好,長公主好心而為,老身豈能不承這情,如此,便多謝長公主了。”
說著,似是又要咳嗽,她面色一緊,眉頭大皺,卻是硬生生憋回去了,隨即又朝鳳瑤急促道“如今已入夜,老身每晚都睡得早,此際瞌睡來了,便不陪長公主了。今日老身極是高興,也望長公主日後多來許府走動走動,便是來看看老身,老身也極是高興。”
鳳瑤點頭。
老婦也不再耽擱,隨即便被侍奴扶走,待剛剛踏出屋門,她便再度猛烈的咳嗽起來,嘶啞兇猛的咳嗽聲極是突兀刺耳,但嗓音嘶啞,卻又如風燭殘年一般,給人一種極是悲涼悽遠之感。
待得老婦一行人走遠,咳嗽聲也逐漸在遠處消失,不久,周遭氣氛終是全然恢復了沉寂。
堂內燭火,燈影綽綽,那赤黃的火苗子四方搖曳,卻是這沉寂幽謐的堂內唯一的活躍之物。
“自打前段日子身子不適以來,微臣的孃親便從不曾有今日這般開心過了。”正這時,許儒亦低低出聲,幽遠悵惘,“今日長公主能應約而來,微臣甚是感激。”
“這些日子皇傅為國效力,對大旭極是盡心竭力,而今老夫人邀本宮過來一敘,本宮無論如何,都該過來一敘的,是以,皇傅不必感激什麼,只是,老夫人身子似是的確不當,皇傅可有專程請人為老夫人把過脈?”
鳳瑤回神過來,抬眸望他。
許儒亦點點頭,“把過脈了,只道是微臣的孃親身子本是薄弱,再加之年老體衰,此番一病,便無疑極為兇險……”
話剛到這兒,突然頓住。
他稍稍轉眸,極是幽遠沉寂的凝向了不遠處那排搖曳晃動的燭火,沉默片刻,繼續道“就不知孃親她,能否撐得過今年的寒冬了。”
鳳瑤瞳孔一縮,心口一緊,一時之間,不曾言話。
那般和藹的老人,笑容祥和,無疑是會感染人的,倘若當真離去,先不言許儒亦會如何悲傷,就論她姑蘇鳳瑤而言,便也是心中有恙,嘆息悵惘的。
只是,生老病死本也是人之常情,命途如此,違逆不得的。
鳳瑤兀自而坐,心思澎湃,待沉默良久,才低聲緩道“皇傅莫要太過擔憂了,待得回宮,本宮便差幾名御醫過來守著老夫人,許是經得御醫調養,老夫人身子會大好也說不準。”
許儒亦涼然一笑,點點頭。
鳳瑤掃他一眼,略是不忍心再看,僅是抬眸掃了掃窗外天色,話鋒微轉,“夜色不早了,本宮便回宮去了。老夫人這裡,本宮有空,自也會常來看看。”
許儒亦這才回神過來,目光靜靜凝在鳳瑤身上,“微臣送你。”
嗓音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便已起了身。
鳳瑤眉頭微皺,權衡一番,並未拒絕,待跟著許儒亦出得屋門,便有侍奴送來衣裙。許儒亦稍稍駐足,親自伸手將衣裙披在她身上,待一切完畢,才與鳳瑤繼續往前。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夜色寒涼,迎面而來的風,莫名的有些凜冽。
天空漆黑如墨,深邃無地,幽幽之中,似如一闕深淵一般,欲要將人吸入,甚至墜落。
待上得馬車,許儒亦再度挨著鳳瑤就坐,兩人皆兀自沉默,略微默契的不說話。
待得車行不遠後,低沉壓抑的氣氛裡,許儒亦突然低聲道“自打長公主回宮,微臣便一直不敢多問。但如今,微臣則是想知曉,當初在大周曲江之邊,攝政王可是背叛了長公主,與賊敵大盛的公主……相愛了?”
他嗓音極低極低,語氣略微發緊,雖明知這話不該多問,但此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有些事,你若不爭取,許是永遠都成心中遺憾。但若爭取了,努力過了,仍舊失敗的話,雖心有失落與痛意,但終歸是能讓自己心安,不至於太過後悔。
再者,往日便錯過一次了,而今無論如何,都不該再錯過的。亂世之中,人皆浮沉,渺小得可憐,浮生也就這麼須臾數十年,何不恣意努力的去追究自己想要的?
往日那攝政王,不就是如此嗎?本也是森冷腹黑,陰晴不定之人,卻能在她面前那般虛意逢迎,嬉笑調侃,若非打破了常日的清俊儒雅,憑著一張厚臉皮在她面前逢迎,他又如何能得她的心?
“往日之事,皇傅何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