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得極為迅猛,甚至還夾雜著一種似是嘔出了東西之聲,陣狀極大。
鳳瑤渾身發僵,不敢回頭去看,胸腔內的心跳隨著他的咳嗽聲越發頻繁劇烈。
卻是不久,頃刻之際,身後的咳嗽聲乍然消停。
瞬時,周遭陡然無聲無息,沉寂厚重,壓抑層層,似如一顆針尖落地,都能全然聽清一般。
鳳瑤渾身開始發抖,目光開始震顫,整個人僵立在原地搖搖欲墜。
半晌,她終歸是稍稍回了頭,緊烈的目光朝那不遠處的榻上一望,入目的,則是王能雙目圓睜,略微血紅,而他那嘴角,血流滿溢,猙獰可怖,整個人也全然一動不動,甚至連身子都不曾隨著呼吸起伏半許。
竟是,竟是……死不瞑目。
鳳瑤面色慘白,似是受了驚,當即倉促的轉頭過來,急忙顫抖指尖焦急的開門。
她想逃離這裡,莫名的想盡快離開這裡。腦袋裡的猙獰震撼之感層層厚重,使得整個人壓抑得難以復加。
她想要釋放,甚至想要逃避,只是待開啟屋門踉蹌不穩朝門外撞去時,瞬時,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胳膊,驀的朝她一拉。
她倉促的劇烈掙扎,身子卻隨著那股力道拉入了一方懷抱。
“長公主,你震驚些。”
瞬時,一道悠長無奈的話自頭頂響起,這嗓音醇厚得當,如沐春風,語氣中的寬慰之氣分毫不掩。
奈何即便如此,鳳瑤仍是平息不得,安靜不得,甚至也清醒不得。
待在顏墨白懷裡掙扎許久,時辰消散,她終於,極為難得的平息了下來。
她整個人如脫力一般斜靠在他懷裡,兩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再不掙扎半許。心口的猛跳與震撼之感,層層變化,到了此際,所有的心緒與複雜,全數化為了難以言道的悲涼。
她強忍著眼睛的酸澀,嘶啞著嗓子道“你所言的禮物,便是這個?你竟是將王能的死,當作給本宮的禮物?”
她嗓音極低極沉,嘶啞難耐,這話,也無疑是從喉嚨與牙關裡擠出,艱難至極。
這話一出,頭頂便揚來一道嘆息聲。
則是片刻,他幽遠平緩的道“微臣,只知王能病入膏肓,無藥可醫,性命隨時可危,但卻未料,王能會在長公主面前亡了。此番領長公主去看他,的確是想要給長公主驚喜,也想給王能一個寬慰。至少,微臣想讓長公主見得王能最後一面,心無遺憾,也想王能,心無掛記的離開。”
是嗎?
鳳瑤冷笑,抑制不住的冷笑開來。
“只可惜,攝政王今日這番安排,本宮與王能雖是相見了,但也加速了王能死亡。甚至攝政王該是不知,王能此番離開,並非心無掛記,而是死不瞑目!而本宮如今見了他了,也非心無遺憾,而是遺憾厚重,厚重得猶如抽血剝肉。你可知曉,整個大旭之中,就他對本宮最是衷心,就他,只有他!如今他亡了,沒有了,本宮再也不能對他隨叫隨到了!本宮對不起他,本宮活生生的將他帶出來,卻讓他猙獰痛苦的離開,本宮身為君,卻終歸未能,護好他。”
“長公主未有對不起他。人,生來便有使命,更有職責。王能既是你御林軍統領,便該護你周全。他死不瞑目,是因無法親自護你回得大旭,他心有掛記,是因掛記著你的安危。你不必自責什麼,也無需覺得虧欠,你乃大旭長公主,你之安危,自該由他們來守護。你如今,並非是該對一個侍衛逝世之事悲痛之時,而是該好生剋制情緒,忘掉不愉,好生養傷。你還有你的幼弟,也還有你的大旭,便是身邊無人可用,你還有許儒亦扶持,如此,你並非孤獨一人,無人輔佐,便是你身邊缺了一個王能,你也還能培植出許多王能,甚至你若培植不出來,微臣,便幫你培植。”
鳳瑤瞳孔一滯,面色一僵,稍稍抬眸,怔怔望他。
他垂眸掃她一眼,隨即便將目光從她面上挪開,“你不是想回大旭嗎?如長公主這般心境與心態,許是難以戰勝微臣的五名精兵。也望長公主,大局為重,亡人雖是悲涼,但只要自己性命還在,壯志未酬,長公主你,便該堅強往前,不可頹喪懈怠。而微臣,也是一樣。”
這話一落,不再觀鳳瑤反應,也不再言話,僅是默了片刻,隨即便稍稍握緊了鳳瑤的手腕,開始牽著她緩緩往前。
鳳瑤有些恍惚,心底的悲涼之感,仍舊層層上湧。
只是如今,眼睛則再無酸澀之意,僅是惆悵的落在前方小道的盡頭,滿目幽遠。
待朝前行了半許,她唇瓣一啟,低低而道“本宮無心悲傷,只是心有悲涼。自打本宮回宮之後,大旭之勢陡變,本宮家破人亡。從那時開始,本宮便信王能,親近王能了,而王能,也從不曾讓本宮失望過,一直陪伴,從不缺席。”
“微臣知曉。王能於與公主,便如伏鬼與微臣。倘若伏鬼有朝一日不測,微臣也會心涼,但絕不會,頹喪。”
鳳瑤幽遠悵惘的道“本宮並未頹喪,僅是覺得突然,覺得心疼罷了。再者,攝政王可知王能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這話一出,顏墨白依舊牽著她緩緩往前,頭也不回的緩問“他說的什麼?”
鳳瑤瞳孔一縮,幽遠厚重的目光頓時落到了他的後腦勺上,隨即反手一拉,將他徹底拉停。
顏墨白微微一怔,立在原地默了片刻,隨即才稍稍回頭過來,那雙漆黑平緩的瞳孔徑直迎上鳳瑤,並未言話。
鳳瑤目光抑制不住的起伏,凝他片刻,唇瓣一啟,一字一句的厚重道“他說,世上之人皆不可信,但能信攝政王你。王能,他讓本宮,信你。他臨死時用盡了渾身力氣的朝本宮言話,讓本宮,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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