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觀好屋門。你既是要救那姑娘,老頭兒我也順著你就是了。但明日那豬肉販的兒子來了,你可要好生應對,莫要將這事攪黃了。”
他頭也不回的出了聲,語氣裡盡是無奈與囑咐。
徐桂春鼻頭一酸,目光靜靜落在老婦那佝僂的背影,淚雨連珠。
待合上屋門,便見自家兒子已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正抬頭小小的眼睛,一言不發的望她。
“全兒醒了?”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急忙擦了眼淚蹲身下來,朝自家兒子笑笑。
孩童靜靜凝她,雖是小小年紀,但面色卻是極為的憤怒冷冽,而這股子的冷冽,竟是全然超出了他的年紀,活生生將他襯得成熟至極。
這孩兒自小便不被他爹爹寵愛,自小便見慣了她被自家夫君辱罵欺打,甚至三天兩頭渾身上下都是青腫成片,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自家這兒子,也比同齡人不苟言笑,滿心惱怒,是以一直性子都孤僻清冷,不願與人接觸與言話。
她心底瞭然至極,卻也虧欠自己,她滿目寬容親柔的望他,卻是片刻,他一言不發的轉身小跑,自行上了小榻,鑽入了被褥,不說話了。
徐桂春嘆息一聲,這種場景已經歷得太多,心底也早已麻木。她也不再多言,囑咐自家兒子蓋好被子,隨即便行至主榻,再度開始用酒水為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擦拭身子。
夜雨急促,瓢潑傾盆。頭頂的瓦片,啪啦作響,猛烈之中,似要被雨水擊穿一般。
她心生無奈,卻又擔心這屋頂當真塌了。
待得戰戰兢兢的過了不久,屋外不遠,竟突然有厚重連串的腳步聲響起,隨即,她便隱約聽見自家鄰居恭敬緊張的道“各位官爺,你們這是……”
話還未說完,便有人剛毅清冷而道“我等奉皇上之令,搜尋民宅。你們莫要害怕,我們搜搜便走,絕不會為難你們什麼。”
這話入耳,徐桂春膽顫心驚。
前兩日才經歷了驚心動魄的全城廝殺,而今再遇官爺搜人,她頓時心生驚恐,甚至下意識那些官爺搜尋與自家榻上這女子有關。
她驀的垂眸下來,藉著隱隱燈火將榻上女子打量一眼,隨即心底一橫,頓時手忙腳亂的搬著榻上的女子藏入了破舊的衣櫃裡,隨即再用破舊的毯子將其全數掩好。
待得一切完畢,她已是滿身冷汗,甚至還不及整理好亂糟糟得床榻,便已然有人敲響了門外的院門。
她眉頭大皺,神情驚然,待得強行深呼吸幾口後,才打著油紙傘出去開門。
院門外,一片火把縈繞,那些精衛手中的火把將周遭照得通明,也極是難得的為這暴雨之夜增了半許搖曳的暖意。
那立在最前的兵衛,依舊如與她鄰居說的那般開口,說是要搜尋院落。其態度倒是略顯平和,並無鋒芒,然而即便如此,她卻仍是嚇得四肢發軟。
她緊張的點了點頭,不敢多言。
兵衛們見她緊張發抖,也以為是她被這精衛的陣狀嚇住,倒也不曾太過上心。
僅是片刻,精衛們便全數入院,開始大肆搜尋,只是腳步聲卻放得稍稍輕緩,甚至還朝自家老母也略微有理的打了聲招呼。
徐桂春滿心擔憂,跟著幾名兵衛入了自己的屋子。
自家屋子本是破敗,加之雨水滴入,地上仍是溼潤片片。又或許是見得有孩童在場,兵衛們動作也未太過凌厲,反倒是略微放輕,只是,待得那些兵衛正要去開啟她那隻破舊的櫃子時,她瞳孔一縮,心口一緊,整個人僵在當場,猶如窒息一般。
她心臟陡跳得厲害,似要全數跳出嗓子眼一般,奈何即便如此,她卻無勇氣去打斷那些兵衛的動作,整個人,也僅得僵立在原地,大肆在心底祈求老天保佑。
則是片刻,那些兵衛終歸還是極為乾脆的開啟了櫃門,而櫃門裡,亂糟糟的毯子堆積在櫃子內,他們面上並無異色,僅是要機械隨意的去伸手揭那毯子,卻也正這時,院外突然有人呼喝,緊然陰沉,“院外有異,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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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吼得極為大盛,倉促焦急。
瞬時,兵衛們靠近毯子的手頓時一僵,整個人也驀的轉身,隨即幾人紛紛迅速躥出屋子,眨眼便消失在了院門外。
徐桂春頓時脫力,整個人癱軟在地,渾身發抖。
老婦也從主屋摸黑過來,緊張的扶起徐桂春,焦急擔憂道“桂春,你這是怎麼了?”
徐桂春深呼吸了幾口,強行鎮定,“娘,快些去將院門合好。”
這話一落,自行強行的掙扎著站起身來。
老婦不敢耽擱,急忙出屋合了院門,待得老婦返回自己的屋子,徐桂春才急忙將櫃中得毯子揭開,將癱軟成團的昏迷女子扶著上榻。
這女子雙目緊閉,但臉頰卻透著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也發燙至極,若是再不救治,定當沒命。
她來不及多想,再度急忙開始為她擦拭酒水降溫,老婦垂眸掃了一眼女子容貌,低聲道“這女娃生得倒是好看,比咱楚京的流羽姑娘還好看。當時我在街上見流羽姑娘乘車出行,只覺那流羽姑娘便是好看至極了,不料這女娃,竟是比流羽姑娘還好看。但就不知,這女娃是哪家的閨女了,竟是如此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