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底便越發的凌亂起伏。
鳳瑤並未言話,撐在額頭的指尖也再度加重了力道,一點一點的揉著,欲將滿頭的沉重全數揉乾淨。
大抵是情緒太為激動,幼帝那雙暴怒的眼睛,也逐漸開始發紅。
待得半晌,鳳瑤才按捺心神的幽遠而道:“徵兒以為阿姐在大盛之人面前懦弱?又或者,徵兒以為,任何事都可用武力解決?”
幼帝怒道:“其餘之事徵兒不管。但大盛是我仇人……”
鳳瑤瞳孔一縮,未待幼帝將話言完,便已出聲打斷,“正因為是仇人,才更不可魯莽行事。如今殺兩個大盛之人並非嚴重,但嚴重的是我整個大旭都將會為了這兩人陪葬!”
這話一出,幼帝噎了後話,滿面惱怒的望著鳳瑤。
鳳瑤滿身清冷與無奈,默了片刻,才繼續低沉幽遠的道:“有些事,阿姐並未與徵兒說,是因徵兒年幼,阿姐不願徵兒揹負太多國仇家恨,想讓徵兒好好成長。卻是不料,徵兒心智略微成熟,也知國仇家恨,甚至想手刃仇人。徵兒能有這等熱血,阿姐並無意見,只是,有些事,需三思而行才可,不可太過魯莽行事才是。畢竟,徵兒是大旭的國君,便是要報仇,也得顧及大旭子民。亦如,倘若今日大盛公主當真要找你我麻煩,找大旭麻煩,又或是,倘若大盛公主與皇子死在了大旭,我大旭,便定成大盛的眼中釘,到時候,大盛兵力揮軍南下,我大旭,定遭滅亡。是以,這等嚴重的後果,徵兒可有想過?”
幼帝瞳孔明滅不定,神色起伏,腦袋也垂了下來,整個人僵然倔強,卻並未立即言話。
鳳瑤凝他片刻,緩了緩心緒,再度低沉道:“徵兒是明理之人,阿姐自也相信徵兒絕非是為顧一己私利而不顧大旭安危之人。是以,徵兒只需好生長大便可,其餘那些家仇國恨,由阿姐來完成便是了。”
說完,眼見他仍是不言,鳳瑤暗自嘆息一聲,隨即也不多呆,僅是緩緩站起身來,緩道:“今日徵兒也該累了,便先好生休息。再者,便是再對阿姐有怨,你身為大旭帝王,明日的早朝,也不可再荒廢了,免得,讓大盛之人再看笑話。”
這話一落,不再言話,也不再耽擱,鳳瑤微微轉身,逐漸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身後,依舊沉寂一片,無聲無息之中,透著幾許壓抑與厚重。
不久,待得鳳瑤剛剛踏出殿門時,身後不遠,則終歸揚來了幼帝的嗓音,“早朝之事,徵兒懈怠又如何?反正朝綱由阿姐把持,徵兒去不去都沒關係。而阿姐卻殺了惠妃,甚至還袒護大盛之人,這些事,徵兒雖無能為力去阻止什麼,但阿姐終該覺得羞愧。阿姐一直讓徵兒寬厚帶人,仁義治國,但阿姐卻事事將徵兒矇在鼓裡,事事管束徵兒,這次大盛之事便算了,但阿姐若要讓徵兒上朝,不讓徵兒鬧笑話,便將三皇兄從邊關遣回來!惠妃都死了,三皇兄無論如何都該回來奔喪!阿姐,你不可太冷血了,惠妃是三皇兄的母妃,是他的母妃啊!”
嘶啞厚重的嗓音,似是從喉嚨中硬生生扯出來的一樣。
鳳瑤足下驀地一停,渾身一僵,心底之間,則再度翻騰搖曳,無法平息。
她不知前幾年自家母后有多麼的疏待自家這幼弟,致使自家這幼弟得了惠妃那點虛情假意的關切便極是在意惠妃了,又或許,母后能鎮住六宮,高捧太子皇兄,作為一個後宮之主,母妃對待子嗣,許是自有親疏之別,只奈何,而今她姑蘇鳳瑤也無法追究自家母后是否對幼弟極是淡漠了,只是有一點可以判定,自家母后的確是疏離了幼弟,從而才使幼弟以為那惠妃便是當真關心他,是以,得了一點所謂的關切與母愛,便開始事事傾向惠妃了。
思緒翻轉,複雜搖曳,滿心之中,也堵塞得厲害。
待得半晌,鳳瑤才強行按捺心緒,低沉而道:“有些事,並非徵兒想的那般簡單,便是你三皇兄,此際也不可從邊關歸來。阿姐不求徵兒能諒解什麼,但徵兒定要相信,阿姐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大旭,為了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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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兒不需阿姐為了我做什麼。阿姐將三皇兄召回來便是。徵兒本就不想當皇帝,讓三皇兄當吧,如此,阿姐也無需這般累了,徵兒也無需緊張了。”
依舊是嘶啞怒吼的嗓音,倔強悲憤十足。
然而這話落在鳳瑤耳裡,心底的翻騰起伏,便越發厲害。
她眉頭一皺,臉色一變,大抵是太過惱怒失望,心口,竟也驀地開始揪痛開來。
她緊蹙著眉,滿面不適,手指也急忙上抬,緊緊的抵在了心口。
一旁的王能與許嬤嬤極是擔憂的喚,“長公主?”嗓音未落,在場之人竟紛紛朝她圍攏而來。
鳳瑤滿目起伏,並未言話,待兀自沉默片刻後,才強行按捺心口的揪痛,轉眸朝許嬤嬤道:“皇上情緒起伏,今日,你差人多多看緊皇上。一旦有何異常,便速來告知本宮。再者,惠妃寢殿,不可讓皇上再去,大盛公主入駐的長信宮,也不可讓皇上靠近。”
許嬤嬤滿面擔憂的望她,“長公主,老奴記下了。只是,皇上年幼,許多話都是無心的,也望長公主莫要往心裡去,氣著自己了。”
鳳瑤低沉而道:“無妨。”
這話一落,不願再多言,僅是繼續朝前踏步,緩慢離去。
一路上,滿身清冷,心口的揪痛,也莫名的越發劇烈。
自打上次城牆一躍並莫名其妙的起死回生後,這身子骨,便越發的不利索了,偶爾的動用內力過度或是情緒起伏太過激烈,便易心口絞痛,不知何故。
鳳瑤強行按捺心口的不適,依舊緩步往前,奈何不知不覺間,臉色,竟也莫名的開始慘白。
許久,待即將靠近鳳棲宮時,鳳瑤足下未停,脊背也因疼痛而略微彎曲,王能極是擔憂的問:“長公主,可要屬下扶您?”
鳳瑤勾了勾唇,清冷自嘲的搖搖頭,待得片刻,她才幽遠緩慢的問:“王能,你說,本宮當日強行將皇上推上皇位,可是當真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