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輕輕點頭:“只怕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你別掉以輕心。”卓氏應了,但又有些為難:“媳婦兒到底不是西府的主母,只怕未必能壓得住那些人呢。”
春瑛侍立在旁,小心地插了句嘴:“太太雖然不是侯府的太太,可這件事連繫到三少爺和范小姐的名聲,若出了什麼事,同屬一族,咱們家多少是要受影響的。”
二老太太忙道:“這話有道理,別為西府的事,連累了咱們敦哥兒和雅君的名聲!敦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女孩兒的閨譽更是要緊,別叫人以為是李家門戶不嚴,才會讓客人鬧出那樣的事來。”
卓氏鄭重起身應下,才提起別的事“敦哥兒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母親什麼時候閒了,是不是過去看一看?還有他院裡新添的丫頭,也要母親過一過目才好。雅君年紀小,辦事未必妥當的。”
“雅君辦事還算不錯,要是真不妥當,你做母親的多看著點兒就是了。”二老太太雖這麼說,但還是帶著丫頭們去看了一圈,又親自檢閱過丫頭們。雖然四少爺身邊本來也有幾個不錯的丫頭,卻都是二等的,二老太太便決定從自己身邊的人裡挑一個過去,帶領著其他人服侍孫子,料裡內務,比別人更讓她放心。
春瑛自然是不會去淌這渾水的,秋雁也很冷淡,只有百靈和翠翎兩個有些意動,又以後者最為積極,最後翠翎勝出,成為了四少爺院裡的一等管事大丫頭。她還想辦法說服了二老太太,帶了松頤院的一個婆子和一個小丫頭過去。
春瑛冷眼看著,留意到翠翎表面的安靜溫順下,雙眼隱隱流露出的一絲野心。她不由得暗暗冷笑,根本不擔心翠翎會在四少爺的院子裡掀起什麼風雨。做丫頭的想要向上爬,無可厚非,只是方法要選對。東府有精明厲害的主母坐陣,二老太太也不是個吃乾飯的。若翠翎老老實實的,將來未必不能如願,但她如果愚蠢地想要走捷徑,二太太第一個不會饒她!
二太太這樣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很賢惠和氣,實際上頗有手段,比如二老爺身邊的妾,數量雖不多,卻也有幾個,但沒一個能生下兒女,除了二老太太賜的喜鵲還算得寵外,其他妾不過是隱形人。那個將軍府送來的花水仙,上回犯了錯,便被勒令待在自己房間裡反省,到今天一直沒再出現在眾人視野中,而她帶來的幾個下人,則統統命人伢子來領走了。以後任這個水仙再鬧騰,沒有了幫手,也鬧不出什麼事來,如果因為受了氣病倒,搞不好就從此消失了呢。
賢惠和善的二太太,該有的手段一點不缺,別以為在她眼皮子底下能搞出什麼花樣!
春瑛很淡定地看著百靈向二老太太提議,從二等丫頭裡挑一個上來補翠翎的缺,面上微微笑著。以後翠翎會如何,對於遲早要離開的她而言,就是那浮雲啊!
東府準備著四少爺李敦搬家的事宜,三少爺李攸卻忽然上門了,說是來賀弟弟喬遷之喜的,特地送上了一副名貴的文房四寶以及兩件擺設。李敦本來有些惱他對祖母的丫頭不尊重,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也就淡忘了,又見兄長今日禮數周到,對祖母很尊敬,對丫頭們也很客氣有禮,便消了氣,親親熱熱地跟他說起話來。
李攸獨居一個小院已有多年,經驗豐富,當即便傳授了許多小竅門,諸如傢俱該怎麼擺,什麼季節放什麼花好,哪個方位最適合讀書寫字,等等,連處理手下婆子小丫頭們紛爭的方法都說了,聽得李敦雙眼圓睜。這些事從前都是祖母、母親和妹妹替他管著,他哪裡知道這些?當下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能不能管好手下人,又想起祖母的大丫頭在跟前當差,才鬆了口氣。
李攸卻不同意他的想法:“若是你從小用慣的人,交給她便罷了,這丫頭既是叔祖母新近賜下的,年紀又大,未必能服侍你很久,光靠她一個不頂事的,倒不如讓你身邊的人多歷練歷練。”
李敦對哥哥越發信服,堂兄弟倆說話,說著說著,便從新房整理聊到了書房,從書房聊到最近學的功課,從最近學的功課聊到了在老師家裡學習的情形。李敦並不是天天上門去求學的,平日裡上課的也不只他一人,劉學士家中,從來不缺少受他賞識的年輕人,這些青年學子才學出眾,自有一股傲氣在,對軍功勳爵之家出身的李敦不大看得上眼,讓他犯愁不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李攸問明具體人名,便如數家珍般,將這些青年絕子的出身、來歷、性情通通說了個遍,從中擇選出三個可以為友的人告訴了弟弟,還教他應該用什麼方法與之結交,見李敦點頭點個不停,暗暗得意,又嘆道:“哥哥沒福氣,可以向劉學士討教,心裡對弟弟羨慕之極,卻沒想到你在那裡的處境是這般可憐。可惜你沒有伴讀,不然上學時也有個伴兒,也就沒那麼沉悶了。”
李敦不大同意:“老師家裡,沒有真才實學的都不敢在他面前獻醜,是真正求學問的地方,怎會沉悶?所謂伴讀不過是小廝罷了,幫著磨磨墨、背背書囊,偶爾說說笑笑,我還嫌他吵鬧呢。更何況,若是老師見我連一點小事都要人侍候,指不定怎麼生氣呢。”
“我指的可不是那種粗使的小廝,你聽我說……”李攸坐正了身體,正打算推銷一下才學出眾的好友,卻被門外來的人打斷了他的話。
春瑛心中暗罵晦氣,面上卻一派恭敬謹慎,向李攸李敦兄弟倆福了一禮,笑道:“老太太說兩位少爺說了這麼久,也該歇一歇了,她那裡備下了好茶好點心,請少爺們過去坐一坐。”
李敦忙應道:“我們這就去,多謝姐姐來請。”坐在他對面的李攸卻微微沉了臉,轉頭盯著春英,眼中透出氣惱來,看得春瑛身上一寒,心裡更不高興了:我本來不願意來的,可二老太太發話,我有什麼辦法?你當我很想看見你嗎?!
李敦正打算回頭邀請兄長一起去,忽然察覺到屋裡氣氛有些不對勁,又見裡攸兩眼盯著春瑛,面色有些不善,不由得起了疑心,又有些生氣:“哥哥在看什麼呢?!”莫非又要對他祖母的婢女無禮了?
李攸被他一句話叫醒,見他氣惱,忙收斂了神色,盲掩飾般地對春瑛道:“你忽然跑進來,也不叫一聲,差點嚇了我一跳,真真掃興!”
春瑛皮笑肉不笑地賠了個禮:“是奴婢的不是,因老太太催著,奴婢就心急了,並不是故意掃三少爺興的。”你ㄚ說誰掃興呢?!她是奉命前來,這話是在暗示二老太太掃了他的興吧?!
李攸又暗自後悔說錯了話,又怕弟弟真個誤會了,忙清了清嗓子,笑著對李敦道:“不知道叔祖母都準備了些什麼茶點?我正好有些餓了。”
李敦一臉猶疑,過了一會兒才道:“有什麼茶點,去了便知道了。”頓了頓,“這位春瑛姐姐,想必三哥也認得,上回你可是惹姐姐生氣了,我怕祖母責怪,也不敢告訴她,不過三哥想必不會在那樣做了吧?”
春瑛挑挑眉,轉頭去看李攸,李攸勉強笑道:“那是自然。”又對春瑛作了個揖:“上回是我的不是,唐突了姑娘,還請姑娘別見怪。”春瑛笑眯眯地旁移一步,還了禮:“奴婢不敢當,三少爺這話可是折了我的壽了。”
李敦見兄長真個賠了不是,臉上就帶了笑:“你們別在這裡禮來禮去的了,再不動身,回頭茶點都冷啦!”說罷先走一步,春瑛低眉順眼地退到邊上,一副恭請先行的模樣,李攸咬咬牙,不緊不慢地往前邁步,不嫌不淡地開口搭話:“今兒個……你的氣勢怎麼弱了?上回可沒見你這麼乖呀?”
春瑛心中冷笑,面上仍舊一臉恭謹:“三少爺這話越發叫奴婢臉紅了,奴婢可從來沒有在您面前放肆過。上回見面時,奴婢也是恭恭敬敬的,只是後來見三少爺不管不顧地要給奴婢拉牽作媒,才一時衝動,頂了兩句嘴而已。三少爺既然還在氣惱,奴婢給您賠個不是就是了。”邊說邊拿眼角去瞄前方不遠處的四少爺,心道你要是真叫我賠罪,我就大聲說出來了,也叫四少爺知道什麼叫出爾反爾。
李攸一聽這話,就想起了自己的憾事,拉下臉道:“我是一片好意,你不識相,卻反而怪我了?!”
春瑛微微翹了翹嘴角,那眉毛挑得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嘲諷:“三少爺自然是好意,只是我原本要嫁人為妻的,叫您貶成了妾,不答應就要連累父母親人,三少爺若仍然覺得是我不稱職,那就當是我不識相好了!”
李攸一瞪眼:“你這話古里古怪的,可見是真怪我了?!分明是你自己不省事!你當時又沒過門,連婚都不曾訂下,那人馬上就成官身了,怎可能再娶你為七?!我原是為了成全你們,才提出將你許給他的,怎麼就成了貶?!即便我那時心急之下,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做丫頭的,難道還要跟我賭氣不成?!”
春瑛撇撇嘴:“三少爺怎麼就知道他不能娶我為妻?他自個兒都還沒發話呢!若他真的嫌棄我了,我也不稀罕他!世上的人多的是,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個兒做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