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鬧出去,誰都沒臉!”李攸打斷了她的話,“叫人知道慶國侯府裡蠱惑之事,你當是什麼好聽的話呢?!今兒在場的人,都給我閉上嘴!叫我在外頭聽到一句閒話,不管是有臉的還是沒臉的,一律攆出去!我說到做到!別說你們是幾輩子的老人,我拼著長房嫡孫的身份,也要出了這口氣!不但你們自己個兒,連你們的父母兄弟子女親戚……我一個都不會留!都給我記住了?!”
李攸在下人面前一向是溫文佳公子的模樣,現下忽然板起臉發威,倒也頗有其父威儀,院中的丫環婆子媳婦們都被嚇住了,忙忙齊聲應是。
李攸見狀,臉色稍稍緩和了些,瞥見蘭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知她想說什麼,暗暗冷哼一聲,道:“那賤人就由你負責看管,除了供應食水被鋪,不許任何人和她說話!過幾天就是臘月,按照舊例,府裡要換一批人的,你到時候把平安悄悄叫過來,讓他將人帶出去,就完事了。若是老太太、太太問起,只說青兒病的厲害,不能做活,才叫她出去的,今兒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提!”
蘭香雖還有些不甘,但想到目的已經達到,便也不再多嘴,恭敬地應下了,心中又開始盤算,今天似乎不小心觸怒了三少爺,得想個法子哄回他才好。
李攸掃視周圍一眼,忽然感到有些沮喪,越發想念梅香。
如果梅香在這裡,定會把事情處理得妥妥當當的,哪裡用得著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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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如撥開圍觀的人群,站了出來,對押著青兒的婆子輕斥:“怎麼還在這裡發呆?沒聽見三少爺的話麼?快把人送回屋去,拿熱水擦擦,換上乾淨衣裳。雖說她犯了錯,可萬一惹上病氣,反而連累了別人,更加麻煩!”
婆子們如夢初醒,急急去拉青兒,青兒卻彷彿痴傻了一般,怔怔地軟在地上,無論人怎麼拉都站不起來,婆子們急了,只得一人一邊,夾起她拖著走。
曼如又掃視周圍一眼,向李攸笑道:“三少爺,今兒天冷,大家看了這麼一出,也辛苦了,不如您開恩,賞我們一盅熱茶吃吧?”
李攸心中一動,正色打量了她幾眼,才滿意地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既這麼著,每人賞一個二等封兒,幾位媽媽勞苦功高,就拿雙份兒吧。”
二等封也有一兩銀子,這下人人都皆大歡喜,紛紛行禮謝過李攸。李攸又重申一回不許嚼舌頭的話,自然是人人都滿口答應的。他微微鬆了口氣,回屋去了。
蘭香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曼如一眼,淡淡地道:“你倒機靈,當著眾人的面討了這麼個巧宗兒,這下大傢伙都要念你的情了。”她心中掩不住嫉恨,在浣花軒裡,銀錢上的事一向是她的差使!這回憑什麼讓曼如領了去?!
曼如只是謙卑:“姐姐說笑了,是三少爺賞的銀子,大家自然是念三少爺的情。我不過是依命行事。”
蘭香冷笑:“我也不過是隨便說說,你當我真在誇你?!只是賞不賞的,三少爺心中有數,哪裡輪到你多嘴?你不是病了?怎麼還出來吹風?”
曼如衝她笑了笑:“謝姐姐惦記,其實不是什麼大病,方才睡了一覺,已經好了。如今梅香姐姐不在,我又怎能再偷懶?”
蘭香咬牙,見丫頭們還聚在周圍偷看自己與曼如鬥嘴,臉上一紅,便罵道:“還不回去幹活?!想偷懶麼?!”
丫環們立即作鳥獸散,只是暗地裡,免不了要悄悄議論方才的所見所聞,大丫頭們鬥嘴固然是不錯的談資,青兒的膽大包天,卻是更加熱門的話題。
春瑛在小廚房裡看爐火,小聲問著跟過來取暖的十兒:“那個符又不是害人的,有什麼大不了的嘛……蘭香姐姐是不是太過分了?居然說青兒被打死也是活該。”她心中有些後悔,早知道青兒拿的是什麼東西的話,她就不告訴蘭香了,反正那種神神道道的符咒又不可能靈驗。現在青兒獲罪,還要被攆出去,難道不是她害的嗎?
十兒瞪了她一眼,轉頭去看門外,見沒人經過,才回頭戳她的腦門:“你傻了?她有那種念頭,就是找死!就算不是蘭香姐姐,她也得不了好,不死也要捱上幾十板子,還不如死了呢!”
春瑛叫痛:“你輕點兒!有那種念頭的又不止她一個,她只不過是叫人抓了個現行而已。如果這樣就是找死,那其她人又怎麼說?”
十兒撇撇嘴:“那能一樣麼?做丫頭的想攀高枝兒,想做姨娘,也不奇怪,可誰會妄想跟少爺做夫妻?憑咱們三少爺的出身人品兒,差些的官家千金都配不上呢,何況她一個丫頭?最可惡的是,她居然想下咒!我聽人說,外頭有一種姻緣和合符,能讓本來無緣的一男一女成夫妻,可這是有違天意的。這種神靈的事,誰也說不準,要是真讓她得了手,可叫三少爺怎麼辦?”
春瑛不由得連連點頭:“這倒也是。三少爺今年好象才十二歲吧?比青兒還要小兩三歲呢,他對青兒又沒那個心思……”這麼一想,好像是三少爺比較可憐啊。
“所以說,青兒是自找的,幸好今兒三少爺開恩,才饒了她的小命。她沒受什麼罪,等過幾天出了府,仍舊過太平日子去,頂多就是吃穿用度差一些,多受些氣罷了。再過兩年,事情也淡了,誰還記得她呀?”十兒將雙腳往爐子方向挪了挪,往掌心哈了口暖氣,嘀咕著,“她是攤上好主子了……”
春瑛想了想,心中也同意十兒的看法。今天表面上看起來,三少爺好象很無情,可那未嘗不是一種保護,如果他真的不念舊誼,只要放任蘭香把事情報到太太跟前,青兒肯定會很慘。現在她只是被關幾天,就能平安放出去,又不挨板子,也算是好運氣了。也許她會很傷心很失望,可春瑛始終覺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對自小服侍的小主人所抱持的所謂愛情,不一定是真正的愛情,總有一天,她會清醒過來的。
想到這裡,春瑛便覺得,三少爺還是挺善良的。雖然他總是說些很自私的話,以為只要有賞錢,就能指使她做任何危險的事,對待丫頭們,也是想罵就罵,想踢就踢,但仔細想來,他還是很護著身邊的人的。梅香她們感染了風寒,他會冒著大風雪去求太太派人請大夫,而青兒犯了大錯,他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為了堵住眾人的嘴,又是威嚇,又是金錢收買。這林林總總,讓她對這位小少爺多了一份信心。只要她不犯什麼大錯,就憑她替他做的那些事,應該能在這幾年裡保個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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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青兒的事會就此落幕的時候,情勢卻忽然起了變化。
十一月最後一天的下午,春瑛待在小廚房熬一鍋粥,又蒸了一籠南瓜饅頭,打算等天黑了,就悄悄送幾個給三清。一連幾天她都沒到竹夢山居去了,也不知道周念知不知道原因,有沒有餓著冷著。
一群婆子媳婦忽然闖進了浣花軒,引起一陣騷鬧。春瑛探頭出去看發生了什麼事,便有一個婆子迎面走過來,掃了小廚房一眼,喝令:“熄火!全部人都到院子裡來,立等太太問話!”
春瑛回頭跟李嬸對望一眼,心下惴惴的,照著做了,來到院中與其他丫環們聚在一處,私下交流資訊,發現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三少爺李攸得了訊息,也在蘭香露兒等人的陪同下出來了,稍帶不安地侯在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