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說六皇子了!當今皇上登基還不到四年,皇子才生了倆,哪來的六皇子?”老頭一臉的“你真逗”,然後又是一臉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笑道:“先帝倒是子嗣眾多,可惜六皇子是個沒福氣的,小小年紀就夭折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這老頭也真是敢說,想到什麼說什麼,大逆不道四個字在他這兒大概還及不上一個狗屁來得響亮。
“二十多年前就夭折”的六皇子北冥墨痕同志被老頭這一番話驚得肝膽俱裂,這下倒好,連他的存在都被否定了,還有他最最親近的父親也成了別人口中的“先帝”,這世道,叫人怎麼活下去?
北冥墨痕忍不住看看天,這一定是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吧?事實證明,老天爺沒那麼閒,天明顯黑了下來,要下雨了。
“年輕人,時候不早了,這天瞅著要下雨,要不你在老頭家子住一宿,明兒再去找人吧。”
“多謝。”
面對熱情好客的白髮老人,北冥墨痕的道謝也只是有氣無力,現在的他倒是確確實實需要一個休憩的場所和時機,不僅關乎他的轆轆飢腸,還有他攪成一團的思緒。
吃飽喝足的北冥墨痕躺在主人家的床上,昏暗的燭火被窗隙的風吹得左搖右擺,就像他那顆搖搖欲墜的心。
北冥墨痕很困,很累,可他不敢睡——萬一,只是萬一,萬一明早醒來,發現這一切並不是夢,他該怎麼辦?
終於還是睡著了,又累又困的北冥墨痕再也支援不住,但他做了個好夢,一個雖不真實卻很美好的夢。
夢裡,北冥墨痕還在十一二歲的年紀,李暮婷是他忠心的護衛和忠實的跟班,兩個人玩得很好。李暮婷有個弟弟,叫李暮瑤,長得很漂亮,北冥墨痕也很喜歡他。北冥耀讓李暮婷陪北冥墨痕練武讀書,強身健體,下課後北冥墨痕再去找李暮瑤在園子裡遛狗。
三個人一直在一起,過得很開心。
北冥墨痕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哭了,其實也不能叫哭,只是睡夢中流了眼淚。
告別主人家,北冥墨痕回了城裡,他已經沒有可以去找的人了,只好再去宮門口碰碰運氣。
這是極普通的一天,今天的東城同往常任何一天都沒有區別:街邊擺著各色攤販,街上走著各色人群。偶爾有幾架馬車經過,速度也是極緩極慢的,畢竟皇城腳下,傷了人麻煩老大。
北冥墨痕晃悠的時間長了,守衛便注意到了他,已經隱隱有上來驅趕的架勢,興許是看他長得還算乾淨和善,才沒有立馬把他當成意欲不軌之人。
無法可想,北冥墨痕如同喪家之犬,灰溜溜走遠了些。
碰巧街邊有一個賣字畫的小攤,主人也養了條小狗,那狗不知怎麼了,也耷拉著腦袋,跟北冥墨痕如出一轍。
一人一狗視線彙集,天雷勾了地火……
北冥墨痕覺得這狗長得很眼熟,像極了他在宮裡養的那條小狗,只不過眼前這條顯得更加瘦長。
正疑惑,那狗便搖著尾巴,邊吠邊跳的衝了過來。
北冥墨痕對寵物之類向來淡淡,別人家的那更是敬謝不敏,這狗看著雖小,卻也是牙尖嘴利,咬了人可就不美了,於是連番退讓,直退到路中央。
“嗨嗨,快別看書了!你家狗咬人了!”
正埋頭看書的字畫攤主被人叫醒,放下手中的金玉良言,轉而去看自家溫順的小狗為何忽然發了狂。
“實在是抱歉!多有得罪!”一邊朝北冥墨痕不住道歉,一邊努力趕走頑皮小狗的攤主急得滿頭大汗,“死狗子,還不快回來!”
“不礙事,它只是在同我玩耍……”
北冥墨痕見主人來了便放了心,其實他一個大男人,對一條小狗倒也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擔心被咬了麻煩。
一抬頭,視線跟攤主撞上,北冥墨痕當即便傻了,也忘了閃躲,叫那狗一口咬在腳腕上。
“嘶……”
北冥墨痕痛呼,往地上一倒,正巧後頭一輛馬車駛過來,已是躲閃不及,更加上那馬被惡犬所驚,速度不降反增,生生從北冥墨痕身上碾了過去。
北冥墨痕只覺得像做夢一般,口鼻裡不住的朝外湧著鮮血,身體已經沒了知覺,只一雙眼睛還受自己呼叫。
攤主被嚇得肝膽俱裂,站在一邊只是盯著北冥墨痕,根本不敢上前來碰他,那狗卻早已沒了蹤影。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很快便將北冥墨痕裡裡外外裹了幾層。
“李暮瑤……別怕我,過來……過來啊……”北冥墨痕努力發聲,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那字畫攤主不是別人,正是與北冥墨痕走失於江上的李暮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