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而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著華貴紫緞錦繡長袍。
唇上鬍鬚濃密,雙目深陷,眉重如山,壓得他面容僵硬嚴峻,渾無絲毫表情。
不用說,定是靖遠侯賀蘭文鈞無疑了!
緊隨其後的一個貌美婦人,正是沈氏。
雲鬢高挽,粉黛不施,下顎瘦削而略尖,腮上有顆綠豆大小的美人痣。
今兒個,她穿了件家常櫻子紅對襟碎梨花綃紗新衣,束了高腰紫綃水紋襦裙,更顯身姿欣長。
堆雲髻上嵌了些許紫瑛珠子,斜插一支掐絲菊花銀簪,耳上鑲著一副銀託東珠耳墜,裝扮得清爽而又不失嬌豔。
衛姝露出一個十分標準的笑容,由綺墨扶著,給賀蘭文鈞見禮:“璇兒給爹爹請安。”
賀蘭文鈞怔了怔,顯然是沒想到一向囂張跋扈、悍名遠揚的女兒居然會向自己行禮。
十八年前,他高中探花,入贅靖遠侯府,老靖遠侯賀蘭哲一直嫌棄他是個極迂腐的讀書人,不曾高看幾眼。
因此,賀蘭璇打從出生以來,都是由老靖遠侯賀蘭哲一手帶大。
賀蘭璇的性情和禮數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像極了武將出身的老靖遠侯。
說的好聽點叫不拘小節,說的難聽點就是粗俗鄙陋。
賀蘭文鈞輕咳一聲,陰著一張臉,道:“昨日聽說你懂事了許多,如今一看,果然不錯,竟也曉得守禮了。”
沈氏走過來扶住衛姝,言語間滿是疼惜的意味:“璇兒背上的傷還沒好,老爺怎麼能讓她站著說話呢。
來,快坐著,有什麼想吃的,告訴為娘,為娘叫人做給你吃。”
“有勞母親關心。”衛姝淺淺一笑,從善如流地坐下。
一提及賀蘭璇背上的傷,賀蘭文鈞驀然想起薇兒被她下合歡散,險些失了清白之事,滿腔火氣頓時蹭蹭蹭地就冒了起來,對著衛姝厲聲道:
“薇兒當日被你害得差點懸樑自盡,你倒好,竟然還心安理得的躺在房裡!將軍府昨晚已派人過來傳話,說是小將軍願意對薇兒的清白負責。
你原本與裴小將軍定下的婚約,就由薇兒頂替過去。”
賀蘭文鈞袍袖一拂,又道:“至於你,就繼續養你的傷吧!”
衛姝眼簾低垂,很有技巧性地掩飾了眸中的冷銳之意。
沈氏隨便的一句話,就立即挑起了賀蘭文鈞的怒火。
這惡婦的本事,還真是了得!
衛姝仰起小臉,眼眶已噙滿淚花,語氣卻十分倔強地道:“爹,女兒的確給四妹下了藥,但那隻不過是吃了會跑肚拉稀的瀉藥而已。至於四妹最後怎麼會中了合歡散的,女兒也並不知情。”
她說到激動之處,一把甩開沈氏虛扶的雙手,在賀蘭文鈞跟前跪下,字字鏗鏘道:“爹爹若不信女兒的話,還請爹爹讓女兒親自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以洗刷女兒的冤屈!”
賀蘭文鈞皺著眉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見她眼神中透著一股子堅毅,一時竟有些呆怔住了。
他心中暗暗斟酌了半晌,最後才嘆了口氣:“璇兒,爹怎麼會不信你呢?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除了讓薇兒嫁給裴小將軍,還能有什麼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衛姝低了低眉,不置可否,嘴裡卻是碎碎地念了幾句:“愛嫁不嫁,反正我對那裴雲燦並無甚好感.....”
賀蘭文鈞似乎聽到了她的嘟囔,展顏一笑,彎下腰將衛姝扶了起來,言語間貌似充滿著慈愛之情:“璇兒,這幾日你先把傷養好,過些日子,爹再給你另尋一門好親事。”
衛姝聞言,兩抹緋紅迅速染上了雙頰,垂著腦袋,語聲細若蚊蠅:“爹,其實,有件事璇兒一直還瞞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