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很久,冬至的大雪漸漸覆蓋了整條時間線,我重走過那幾段過去常走的路,深夜獨自走在燈下,以為會有毫髮必現的回憶一一浮現,卻終究並非如此,我的心也逐漸倦怠。
曾經的何立言自認為是個留戀的人,而現在,他已多半不會相信,時而會允許自己去想那些已經渙散的舊事,再任由那些記憶靜靜地被晾曬在那裡,逐漸風乾,最終化變成塵垢埋葬荒蕪。
何立言點了杯特濃美式咖啡,他坐在咖啡店最靠近視窗的位置,老咖啡店的窗子都關不緊,縱然屋內暖氣再猛烈,屋外的冷風依舊能劇烈地衝擊著窗縫下的雙腿,雙層褲管冷若冰氈。熱氣騰騰的的咖啡在未來得及冷卻的時間裡迅速見了底,他舔了舔苦澀的上唇,微微一笑後,把手放回桌上的筆記本鍵盤上。
僅有的數個顧客躲在店鋪溫暖的吧檯邊,低聲聊著天,偶爾會抬頭瞥一眼窗子旁那個奇怪的男子。
“你是多久沒洗澡了?”
突兀的女聲,緊接著“碰”的一聲響,一個沉甸甸的白色購物袋落在桌子上。何立言熟悉江語欣的聲音,依舊抬頭看了眼,然後繼續把視線落到筆記本螢幕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問。
“我住這兒。”對方回答。
何立言停下敲擊鍵盤的雙手,再次緩緩轉頭,目光滑過桌上的購物袋,最終停在這個女聲的源頭。
你逗我的吧?他的目光如是問道。
這個老咖啡店距離何立言租住的公寓不遠,雖然何立言不知道江語欣具體住哪兒,但是她既然在附屬醫院上班,即使搬家了也必然住在醫院附近,絕不可能住到城市另一頭來,這往來可一個多小時吶。
江語欣在他斜對面落座,中間隔著那個重重的購物袋,融化的雪水流淌到桌面,她離開座位,去吧檯取了些面紙回來擦乾,也順便點了兩杯拿鐵咖啡,一杯放在何立言面前。
“你怎麼會住這兒?”何立言想不通,再次詢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江語欣沒有問第二遍,只是用手掩了掩口鼻,何立言秒懂,他抬手臂四處朝自己胳膊、肩膀四處聞了聞,隨即尷尬笑了笑。
“是外套很久沒洗了。”
“這麼邋遢。”印象中的何立言可不是這般,至少兩年前的時候不是。
“最近天氣不好,怕洗了不幹,就……”何立言看了眼窗外的飛雪,趕緊找臺階下,他不會告訴江語欣真實原因是,乾洗店洗一件呢大衣竟需要收費70元!
“好吧,你在寫小說麼?”
“是的。”
“怎麼到這裡寫?”
“蹭暖氣唄。”這次他直言。
江語欣微微點頭,果然是他認識的何立言。
“該你回答了,你怎麼會來這裡?”何立言抓住間隙問。
“我說了啊,我住這兒。”江語欣的表情是認真的。她小抿一口咖啡。
“你真住這兒?”
“昂。”江語欣神秘一笑,道:“我家就在城這頭,出門往西十五分鐘的車程。”
那是去何立言公寓相反方向。
“那就不是住這兒,是住這兒附近。”何立言糾正,這訊息可差點嚇了他一跳。
“不,我就是住這兒。”江語欣也再次糾正,“因為這家咖啡店就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