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給方父面子,方從筠二話不說,順從的退下,默默用粗茶葉沫泡好大碗茶,同時也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們。
這夥人各個渾身帶著戾氣,不是刀尖舔血混過的人,是裝不出這種殺氣;下盤沉穩有力,呼吸平穩悠長,都是練家子,大多都是練的外家功夫。
方從筠當年走南闖北,形形色色的人也見識不少,瞧了瞧這夥人樣子,不離十已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不由挑挑眉,沒想到方父一介生竟然跟這種人扯了關係。
眼珠子轉的滴溜溜的,不由心想:這年頭,收高利貸的小混混檔次都這麼高了。
“秀才公,一個月以前,你在我聚寶坊借了一筆賭債,你是不是應該還了。”四爺抬了抬下巴,一個小弟便立馬掏出了一張借條,一巴掌將輕飄飄的紙張拍在桌子,桌案面一跳,回震在方父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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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熟悉的名字,方從筠眼皮子跳了一跳,沒想到方父也是聚寶坊的常客喲。
然後聽四爺繼續道:“你在我聚寶坊裡借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每日計息,利滾利,如今你該還我……你也是我們的常客了,湊個整數再打個折,本金加利息,不多,總共五百兩銀子。”
真他孃的黑啊!
方從筠差點罵人。
這幾天,每天她都偷偷摸摸跑去聚寶坊下賭注,從三個銅板到現在的身家,翻了幾十倍不止,本以為自己賺了不少銀子,可跟他們賭坊的高利貸起,真是大巫見小巫。
不過,他們賭坊的高利貸再和她的方家票號相,也只是九牛一毛。
一行人全都煞氣騰騰的圍著院子站著,只有四爺坐著,方從筠拎著滿滿的大肚壺,給四爺斟了一小碗粗葉茶,他忽然逮住她的手腕,笑的痞裡痞氣:“方姑娘,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有些眼熟啊?”
男子手臂肌肉賁起,如鐵如石堅硬不可摧,方從筠自知憑她的那幾招掙脫不開,很識時務的笑道:“也許我去聚寶坊照顧你生意的時候,你見過我啊。”
這是實話,這幾天她去聚寶坊較為頻繁,而且還勝多輸少,聚寶坊的人覺得眼熟也正常。
四爺卻以為她是替父不平,在反諷他,揚了揚眉,鬆開了手,開賭坊的人是心黑手狠,但不是好色下流,更何況他。他是真覺得她眼熟。
方父瞧著男子和自家女兒交錯在一起的手,不忍直視,默默唸了幾句“傷風敗俗有傷風化”,卻沒膽子出聲呵斥。
視線飄來飄去,方父為難的說道:“這……這,還有些日子才到學生們交束脩的日子,不是我不給,實在是……手裡緊得慌啊,您看還有這一家老小几張嘴等著餬口,四爺,還請寬緩些時日可否?您放心,待我手裡寬鬆了,一定主動找你,連本帶息立馬還錢。”
四爺看著方從筠的背影完全消失了,笑呵呵的讓方父把話也說完了,才搖頭嘆氣道:“秀才公,我們一大幫子弟兄也得養家餬口等錢吃飯呢。我敬重你是個讀人,好聲好氣的和你談,你也得給我個面子,撕破臉面誰都不好看,你說是。”
眼一眯,臉一甩,望向已經不見人影的門檻,“抄家搶人的事,我們也不是沒做過,明兒這個時辰,我會再來的,希望到時秀才公已經準備好了銀子。”
方父臉色慘白的送走一幫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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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家裡哪裡還有銀子啊。”方父在房間裡急得團團轉,“我連娘藏的棺材本都被偷偷拿出來賠光了。”
妙秀冷眼旁觀,不為所動,只在方父看過來的時候擦擦眼角,擺出哀怨憂愁的神態,見方父急得暈頭轉向,實在想不出法子了,便說道:“四爺說不是可以用人抵嗎。”
“哪有人?”方父條件反射的說了一句,待看見妙秀意味深長的眼神,家裡四口人,老孃想抵也抵不了,兒子堅決不能抵,妙秀也不可能抵,能抵的只有……
啊呸呸,方父唾棄了自己兩下,在想什麼呢。
“不可不可,四爺那是什麼人,若是將君兒嫁過去,不等同推她進了火坑。”
妙秀慢條斯理道:“相公一片慈父心。我又何嘗願意出這個主意,這話一出口,壞人都叫我做了。本來若族內沒有收回鋪子,我們再東湊西補一點,倒也能湊得。”
方父咬牙堅持道:“堅決不能這樣做。算……算我同意,君兒外祖家知道了,又是一通麻煩找來。”
這個本來也不是妙秀真正的想法,莞爾輕笑,“既然這個法子不行,還有一個不能見光的法子。”然後低頭在方父耳邊輕輕說道。
方父臉色由紅轉青再轉白,半晌後牙一咬,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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