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天，雲龍音訊全無。南清宮聽說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八王帶了紫雲去城外的桃園村散心，進門見地上凌亂地躺著幾張紙。紫雲彎腰撿起一張，見上面字跡張狂潦草，有些墨跡已經被水研開了。紫雲湊近鼻子聞了聞，有淡淡的酒味，順手遞給八王。八王又撿起幾張，上面反反覆覆寫著同樣的幾句詩：
“東門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
八王道：“看來雲龍在這兒躲過……”
“這段時候我只顧著自己傷心，其實雲龍夾在中間更難過。”紫雲由衷道，“他還能去哪兒呢？”
“我猜，是去江南了。在那兒，外婆不是把紫冰親手交到雲龍手裡了嗎？”八王也是觸動了情腸，幽幽道。
“對。”
江南，紫冰的家鄉江南。雲龍一直覺得紫冰沒有死。他覺得紫冰一定是躲在世間的某處，等著他去找到她。雲龍想起紫冰曾經戲言，如果將來知道自己快死了，拼口氣也要回到家鄉。
雲龍一路飛奔趕到杭州陳家鎮。顧不得栓馬，雲龍就跑去叫門。
“誰呀？”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雲龍心中一喜。
可人到了門外卻是一張陌生面孔。雲龍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那裡。
“您是？”年輕女子問道。
“雲龍？你回來了？”常婆婆也聽見聲音，迎了出來，見兩人都侷促地站著，道：“這是我孃家侄女。冰兒呢？”
雲龍臉上歡快的神色驟然凝結了。
常婆婆見雲龍身後空空如也，也有些失落：“冰兒沒有一起回來？”
雲龍掩飾著失望，笑笑說：“婆婆，我是出來公幹，順道來看看您。”
常婆婆並沒有懷疑，一個勁兒地問：“雲龍，你們成親了嗎？婆婆什麼時候能喝杯你們的喜酒？”
聽到這話，雲龍心中的滋味難以言說。他臉上的笑裝都裝不出來了，表情難堪地低了頭，扶住婆婆不說話。
常婆婆以為他害羞，就笑說：“瞧我問的，你們成親還不是早晚的事。”說著拍拍雲龍，又絮叨起來：“雲龍，你以後多帶著冰兒回來看看。婆婆想你們！看看這一年多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你們忘了我這個老婆子了。”
“怎麼會呢？”雲龍強忍著鼻孔中的酸楚，道，“婆婆，以後我會常來看您的。”
“帶著冰兒，啊？”
“嗯。”
常婆婆很高興地要為雲龍張羅飯食。雲龍怕自己會忍不住讓常婆婆看出破綻，託辭說：“婆婆，幾個同行還在城中等著我呢。這次就不吃飯了。”
“這麼急？”常婆婆捨不得他走，“吃了飯再走吧。”
“婆婆，我這是公幹，身不由己。您放心，有空我一定帶著紫冰回來看你。”
說起紫冰，婆婆心裡也安慰了些：“你們可要常回來啊。”
雲龍點點頭，給常婆婆留些銀子過活。姑侄倆再三推辭：“我們養蠶紡絲，生活過的去。窮家富路，你留著路上用。”
雲龍拗不過，只得牽了馬奔杭州城內去。幾經打聽，來到翠香樓前，在對面的茶座坐定了。喝了一會兒茶，雲龍招呼小二拿過紙筆來用。他提筆寫了幾個字，疊好了，託付小二道：“麻煩店家送給對面的暗香姑娘。”
小二笑說：“客官，你可真有意思。暗香姑娘是這裡的頭牌，客官不……”
“行了。”雲龍遞給他一點碎銀子，“去吧。”
小二樂呵呵地去了對面，傭人見了銀子自然很樂意地把字條送了進去。
暗香正在樓上梳妝，見送上來一張字條很是疑惑，停了畫眉的手開啟一看：“夜搖月影滿庭霜”。
暗香登時扔了眉筆，跑出去臨欄杆一看：對面的茶座旁拴著一匹馬，一個藍衣身影隱約其間。
“告訴媽媽，我今日不見客了！”暗香囑咐著傭人去傳話，自己急急地擦去豔妝，收拾妥當下了樓。
“我的小姐，王老闆正等著呢。”老鴇滿臉諂笑地迎上來。
暗香邊推脫著邊往外走：“媽媽，今天我有事，不見客。”
“這怎麼行？王老闆可是貴客，人家都來了好幾回了，都沒……”
“不見！”暗香掙脫老鴇的手，提著裙裾就往外跑。
“哎？哎……”留下老鴇在身後絮絮叨叨地埋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