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風言風語似乎真是借了風的力量,短短几日便傳遍角落。連街頭茶肆中的老百姓都知道皇子元佐又要遭殃了。皇帝雖在宮牆內也是有所耳聞的,自然更加生氣,招了趙普進宮。
皇帝傷病未愈,歪歪地倚在床上,有些疲累地對趙普說:“假皇子的事兒,你該聽說了。這背後到底怎樣?還是得愛卿去查。”
趙普自然知道這是燙手的山芋,忙拱手拜道:“皇上幾十年來信任老臣,臣不勝感激。只是臣年老體弱……”
“只有你,朕才放心!”皇帝提高了語調堅定地說。
“是。”
“看看李貴妃背後,除了元佐,還有什麼人?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皇上最忌諱有人會爭他的皇位,即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本來有人畫蛇添足地去救簡言之,皇帝的心思是動搖了的。可加上傷病復發,疑心愈發重了,忿忿地撂下一句:“朕離死還遠著呢,他們就著急了。”
趙普見皇上動了怒,忙說:“皇上息怒,元佐不是那樣的人。有人陷害也未可知。”
“你也受他拉攏?”皇帝並不懷疑趙普,只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
可在臣下眼裡,皇帝沒有隨便說出的話,天子動怒非常人可想。況且趙普確實暗中接了李貴妃的託付,心中多少有些在意。趙普忙拱手道:“臣和元佐並無交情。只是覺得此事蹊蹺。”
“是啊,朕都忘了,你跟元僖關係更好。這京城裡還有著你們聯手治理的功勞呢。”一句話說的趙普不敢言語了。
尷尬間,道士王得一來給皇上做祈福法式:“官家,可好些了?”
皇上換了和緩的語氣道:“好些了。看來太上老君體貼朕的傷。”
“皇上是為國為民受的傷,太上老君哪有不體諒的道理?”
皇上很是受用,見趙普仍躬身拱手站著,和顏悅色道:“愛卿,朕是深信你的。要不也不會勞動你大熱天還來查這件事。這關係到朕的繼承者,愛卿細細去查查。一定要查出個究竟。”
“是。臣定不負皇上信任。”
“官家,要我說官家就是操心太過,累的了。”王得一一邊揮著拂塵煞有介事的樣子,一邊插嘴絮叨,“元佐也是沒福氣,官家那麼疼愛他……壽王也是不小了,怎麼還不懂事,難為官家處處為他們著想。”
皇帝閉著眼,接受著王得一的香薰和祈禱,聽這話微微點點頭。
弄得趙普一旁心中打鼓:“我身為兩朝宰相,說一句開脫的話都要被疑。一個道士,竟這樣公然談起皇子來。”
這個道士得寵自然有他的原因。他通些醫術,做法式時的香薰有安神之效,給皇上服用的聖水中加了麻醉陣痛的藥,做完法式自然病痛稍減、心下暢快。
更重要的是,早年相傳道人說:“兩朝天子一肩挑。”這樣的傳說似乎給皇上的繼位提供了道教上的依據。而佛家講求“因果報應”,皇上心裡有病,並不敢信佛。只是他的母親杜太后一生篤信佛教,被封為太后之後也虔誠供佛。太祖和皇上都是個孝順的兒子,所以欽封了大相國寺為皇家寺院,便於太后禮佛。其實,皇上每年去大相國寺參拜也不過是情面上的事,內心卻是頗好道學。這才有了王得一恣意生長的土壤。
那道士並不顧忌趙普在側,繼續嘮叨:“要說起來,好像還是陳王穩妥些,早年當京兆府尹也是做了些事,這些年倒沉淪了……現在似乎八王很得人心,可惜啊……”
趙普不知這話是王得一肆意妄為,還是皇帝有意為之試探他的立場,就拱手拜道:“皇上,恕臣無狀。臣有些不適,若沒有別的事,臣想先回去了。”
“去吧。你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是朕沒體諒你。”遂喚宮人送趙普出宮。
趙普是個精明的人,幾天審問調查下來,就明白此事定是他人所為——構陷元佐,目的不言而喻。趙普隱忍不發,想看看別的皇子會有什麼動向。一來想讓陷害之人自露馬腳,再者也觀察一下誰才是值得下重注的後繼之人。
權知京兆府事申開見狀,以為元佐大勢已去,揣測將來是元僖的天下,便以故舊下屬的身份重新牽線、巴結。元僖得到訊息,便親自去趙府拜訪,更是追憶起當年做京兆府尹時,和趙普一塊重新整理吏治的事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