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直起身點點頭:“嗯。師父讓你刻佛經,是為了讓你靜心、抑制心魔。”
“你看我現在何曾再刻?”紫冰抹了紫雲臉上的淚痕,感嘆道:“其實,恨也罷,怨也罷,慢慢地都淡了。那些看似有淵源的人早已不相干了。”
“瞧你這情形,像是一下子長大了好幾歲。說的都是大人話了。”
“人心險惡,世情涼薄,我比你更有切膚之痛。”說到自身的傷痛,紫冰怕再牽出紫雲的眼淚,忙說:“姐姐,咱們還是抄佛經吧。靜靜心。”
於是,紫雲閒來無事時便抄寫佛經。只是她情到深處,無法自控,不斷有淚珠滴在抄寫的經文上,化開字跡。
紫冰見此情景,便進屋去尋帕子給紫雲擦眼淚。在一沓摺疊齊整的衣物中,紫冰找到一塊淺棕色的絲帕,帕子上有淺淺的龍紋。紫冰明白這是八王的帕子,怕是當初給受傷的紫雲用的。帕子的右下角繡著“子衿”二字,絲線比帕子鮮亮許多,想來該是紫雲康復後繡上的。
她明白紫雲的心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雲龍的笑臉。她有片刻的恍惚:她很多次躲避過雲龍的目光,可依然能感受到他目光裡的涵義,卻裝作毫無覺察。不過即使再裝作若無其事,但在某個瞬間,依然會有一些淺淺的情愫在血液裡絲絲地流淌,無法阻擋。待回過神來,紫冰慌亂地把帕子塞回原處,心事重重地回到紫雲身邊。
紫冰從背後摟住紫雲,把頭貼在紫雲的背上,喃喃道:“姐姐……”叫了一聲,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了。趴了一會兒,紫冰覺出有淚水滴在手上,便抬手想要為紫雲擦淚。
沒想紫雲拉住紫冰的手捂在眼上。紫冰覺出紫雲熱熱的眼淚奔騰不止地往外滾。淚水順著紫冰的指縫流出來。
紫冰心上的堤壩一下子就垮了,眼淚也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撲簌簌地順著紫雲烏黑的頭髮滴下去。
紫雲亦有覺察,環過手臂拍拍紫冰的頭,安慰道:“不哭,不哭了啊。能忘了,能忘了。”
紫冰再也忍不住抽身離去。
大相國寺後院,紫冰找到智空方丈闡述心中的矛盾。智空方丈開釋道:“真心就好!”
“可是?”
“人生本來就是瞬息萬變、千難萬險,難道就停滯不前了嗎?縱使無路可走,只要心有持守,也能踩出一條路來。何不隨遇而安?”
紫冰猶疑了片刻,又問道:“八王精通醫術。可上次,卻為何要讓姐姐來醫治病人?方丈可知內中隱情?”
“你這孩子果然心重。此事已經過去,告訴你也罷,只是切不可外傳。”
“紫冰明白。”
“武安軍節度使得了急症。他平時戍守雁門關,現今遼宋戰事已起,一旦外人知道便會乘虛而入。所以秘密把他送回京城醫治。又怕傳御醫會洩密,才讓紫雲前來診治。八王確實通曉一些藥性醫理,不過都是在他妻室去世後才學的;學針灸之術也是當日為救紫雲的權益之計,並不精通。此事與今日之事本無關聯,均是你不放心的緣故。”
紫冰雖然慚愧自己猜疑太多,一時語塞,只咬著嘴唇不說話。
方丈開解道:“一個人怎樣,不止是看身份地位,更重要的是人品和真心!”
紫冰釋懷,心下暢快,便不顧天陰要下雨,乘興去往南清宮。不巧八王不在,紫冰被守衛攔在門口。
紫冰著急,便大聲叫道:“我要見祺瑞!祺瑞,出來!”
總管齊平聞訊前來。
紫冰也不顧齊平的身份,上前就說:“我是護送楊將軍的紫冰,我有要緊事,要親見八王爺。”
齊平見她言辭急切,又提及祺瑞和楊六郎,應該所言不虛,便告訴她八王去了天波府。
“多謝!”紫冰扭頭就跑,路上下起了大雨也毫不在意。天波府的老家院見她淋溼,以為是前來簷下避雨的,便搬條板凳給她坐。
她一躍而過:“我有要緊事來找八王。”見老家院有些遲疑,紫冰又道:“我真有急事,勞煩你叫祺瑞出來,便知真假。”
祺瑞出來,引了紫冰走到二堂迴廊時說:“姑娘略站一站,我進去通報王爺一聲。”
“不!我要見郡主。你進去找機會悄悄把郡主叫出來。別驚動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