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用來造鏡的南院十分龐大,可容下數百人一起動工,工具自然又多又全。
雖被山匪搶走不少,總還是有漏掉的。這段時日以來,唐言已經撿了快一小屋子,屋子齊腰高,能容下不少東西。
唐言盯著地面走,卻不像是認真看路,倒像是在想著什麼讓他難過的事。
“小言,你又跑哪裡去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定睛去看時卻是自己的姐姐。她已經坐在飯桌上,偏著頭將耳朵朝著他這邊。
同樣坐在桌子另一邊的影子癟癟嘴,裝得真像。
雖知她看不見,唐言還是調整了一下表情,滿面笑容的走過去:“我去收一收工具,等時候到了,就重新建一個房子。”
蜉蝣擺正身姿,手裡的筷子也放下。
她那雙“看不見”的眸子恰好正對著唐言的方向,連唐言自己都覺查到看不見的壓迫感。
“姐姐?”他端端正正坐下,知道今天的飯桌上多了個傢伙,他卻無心去細看。
只大約知道那是一團黑色的影子,見他過來後就消失了。唐言沒有忙著去揭開蓋在菜碗上的各種大碗,規規矩矩坐著。
這麼多年,他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嚴肅的姐姐。
就連還能畫圖的時候,她都沒有如此嚴肅過。姐姐要說什麼?唐言的呼吸都開始緊張起來。
“我以為你是想把家業撿起來。”許久,看起來是唐鏡的蜉蝣才開口。
唐言愣了一下,不說話。
“小言,難不成你以為姐姐不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她忽然笑了,“對於祖傳的這份技藝的喜愛,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姐姐你誤會了。”唐言難得的反駁她。
蜉蝣的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挑著眉不說話。她誤會?哦,對了,在他看來她現在是個看不見的瞎子。
誠然,表面是這樣。
但蜉蝣其實是看得見的啊!這小屁孩子騙誰呢?那個小木屋裡面的工具,哪一個是建房子的?
全都是造鏡子所用的工具好吧!
“唐家因此事遭此大禍,我斷斷不會再起家業,把自己和你也搭進去的。”他說的決絕,不容半分質疑。
那張年輕的臉上,絕沒有半點猶豫,但他的眼底卻藏著說不出的難過。
“小言,你和我才是這世上真正的唐家後人。是不是唐家造鏡招來的禍害,你我皆心知肚明。小言,那些事,你也知道了對不對?”
蜉蝣的話語不是試探,而是肯定。
她當然肯定,就在今早唐言去撿造鏡工具的時候,她派去郡守府的蟲子已經回來了。守在裡面的蟲子們看到了唐言被假扮成普通人的山匪跟蹤滅口的真相。
唐言自己也清楚,只是他不願意說。
“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不自然,伸手去揭開蓋在菜上的碗,卻差點掉地上去。
蜉蝣看著他的樣子,猝不及防的升起心疼。
這孩子,是在怕自己的姐姐難過才將真相隱瞞不說的吧?蜉蝣苦笑:“你明白,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