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殺過一個人,甚至沒殺過一隻動物。就連林子裡的兇惡妖怪都沒這樣對待我,他們為什麼要燒死我呢?”
一個簡單的問題,時彥卻許久都沒答上來。
他把千草的手捧在掌心裡,想讓自己的存在成為支撐起她活下去的力量。聯想到自己在官署的這些年遇到的那些人和妖,時彥想出了答案。
“千草,那是因為人類是極其複雜的生命。”時彥輕聲道。
“複雜?”她動了動泛著青紫的唇瓣。
是挺複雜的,她來烏衣鎮半年,每天都在做一件事:施醫贈藥。不管是古稀之年的老人,還是剛出生不久的稚子,在她手裡就沒有治不好的人。
包括受傷生病的貓貓狗狗,她也會順手治好。
不論貧富貴賤,從不收錢,最多就是收一些吃食和衣裳。藥是自己採,醫具也是自己修。
偶爾需要買一些刀和針,她也用施藥來換。
從茅屋出來,千草就是這樣歷練的。自由,但又快樂的活著。有些累,可每每瞧見病人祛除病痛之後的模樣,她就會認為這是值得的。
身上的藥香掩蓋了她的妖氣,加上是在認同妖物的司幽國,她這一路走來,並未遇到什麼難處。
最多就是一些小蟊賊想要偷錢、或是山匪攔路,但她只需一劑藥粉就可讓他們昏睡。
武器傷不了她,傷她的是人心。多疑、殘忍,恐懼的人心。
“人類看起來繁榮,卻也是脆弱的生命。因為脆弱,所以才想要變強。他們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所以不管是修煉還是建立武力都會成功。”
時彥給的答案,像是摸不著邊際,但又息息相關。
他傾身替千草把一縷頭髮別到耳後,又擦去她額頭滲出來的汗珠:“對於他們認為無法掌控的力量,都會想盡辦法除去。”
“在司幽國,人和妖怪尚能平起平坐。但朝中大權卻沒一個是在成為官員的妖怪的手中。還有遠在北之地的楚國,在那個國家,術士的地位極高。妖物不是被操控,就是被誅殺……”
千草原本蒼白的臉更白了。
她想到了自己被抓起來之前的事——彼時,正是一個月前的“黑暗之際”。烏衣鎮上的人們開始出現高熱不退的怪異症狀。
之後,他們的身體也開始慢慢潰爛。
且還是一傳十、十傳百的那種疫病。千草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但好在她曾學過,應對起來倒也不驚慌。
就是藥草的存量不夠。
疫病蔓延又極快,尋常方法是無法阻止了。不得不動用她的妖力……千草毫不猶豫做了決定。
她是從幾千種藥草的靈氣中誕生的妖,本身就是數不清的良藥。
千草的醫治速度加快,但實際情況是,鎮子上還沒生病的年輕人也幫著採藥,藥材都不夠用。
偏是這種時候,疫病被控制住了!
她卻每天都疲憊至極,但還是咬牙堅持下來。千草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會這樣堅持,她只是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會選擇這麼做。
對了,被抓的那天之前,她施術救人時妖力不穩,雙手變成了草葉……
雖然當時的病人面色驚慌承諾不會說出去,第二天她還是被不知何時來到鎮子的術士綁走。
千草連逃走都做不到——控制疫病已經消耗她太多的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