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簌簌墜落,將青瓦黛牆的楚宮都攏在絨雪裡。
如此美麗又糟糕的天氣,貴人們躲在屋子裡取暖賞雪,宮人和內侍卻要冒著嚴寒在風雪中摘取冰凌。大雪讓每個屋簷最外面的瓦沿上都掛了一排亮光閃閃的冰錐。
六宮之主擔憂這些冰錐斷裂砸在人的腦袋上,便就命了各宮抽出宮人和內侍去把冰稜摘下來。
地上那層好端端的白雪被踩得亂七八糟,唯有出宮外的平京城還值得一看。
所以楚皇張冽錦衣貂裘,手握暖爐立在楚宮最高的箭樓上,摟著最寵愛的美人一起欣賞雪景。他腰上掛著騰蛇劍,威風得意。
天下十六州,物產豐裕、水美土肥的州郡盡在他手,又除去了手握重兵的白家和衛家兩個將門。
眼下朝中群臣不敢起二心,身邊又有高人相助,身後有妖怪為刀劍。他委實過得舒心得很,每每睡著都會夢見自己穩坐江山千萬年的場景。
不過,這些好心情也就只維持到那個神秘人物到來之前。
“皇上,太一樓李公子求見。”內侍尖著嗓子在箭樓外面輕聲通傳,聲音不高不低,恰到好處,卻還是惹了張冽懷裡的美人不快。
粉面桃腮的美人嘟起嘴巴,柔荑在楚皇胸前不甘心按了按:“這個李公子,真不會挑時候!”
楚皇拉開她的手,順道捏了一把她粉白的臉:“美人,李公子乃是世間少有的高人,連朕都要敬他三分,你且不可造次。”
張冽的手忽然滑到美人的脖頸上,條地扣緊:“再出言不遜,朕可就不客氣了。”
說罷,又才慢悠悠對外面的內侍道:“請李公子移駕御書房,朕馬上就過去。”
“喏!”
“妾知錯了!皇上饒命!饒命!”美人臉色漲成了紫色,眼珠子往上翻,卻不敢伸手去扯楚皇的手,只是使命扯住自己的衣裙喊饒命。
張冽滿意點頭,臉上笑得春風拂面:“美人知錯就好,從今天起,貶為浣衣宮女。”
剛鬆開手,立刻有宮女給他送來擦手的帕子。楚皇捏著帕子擦了一陣,將帕子扔在癱軟在地的美人身上,揚長而去。
“主子,皇上他怎麼下此狠……”
伺候美人的小宮女見楚皇走得沒了蹤影才趕緊過來將她扶起,可惜話未說完,那美人就伸出手指按住她的唇瓣。
對方淚眼婆娑的搖頭:“宮中耳目甚多,切不可再胡說丟了命。”
“喏。”小宮女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她原是想抱怨楚皇幾句的,主子榮寵加身時也不是沒抱怨過。
可現在她的主子眨眼就被貶為比自己還要低賤的浣衣宮女,如此難堪的處境,她自然不敢再說下去。
美人苦笑,失魂落魄的摸著已經泛起紫紅的脖子,被進來的內侍拖去了浣衣坊。
都說楚皇是個薄倖之人,她初來時並不信。後來得了寵就更不信,他待她極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也一直謹守底線。
不曾想今天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居然就顛覆了自己在宮中的人生!
她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準備給皇上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她還沒告訴他自己懷上了龍種啊!不過是、不過是一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