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軍營中已經有阿巫這樣的鬼馬醫者了,可是他依然不惜花重金在天下各地蒐羅名醫。
他要救沐凡音。
司小爺的心思天下皆知。
他可以在一天之內一連征伐三個部落,可以一天之內剿滅蒼城附近若干個據點,但是隻要他們不進犯蒼城百姓,不打擾他的寧靜,他就寧願什麼都不做,就靜靜的坐在藥居中。
看著阿巫熬製草藥,一樣一樣的親試,然後倒入藥池。
有一天他從早上坐到了夜晚,和曜派人送來的晚膳。
阿巫看了一眼他面前紋絲不動的晚膳,暗暗的一聲嘆息。
她知道他的心思,活到了她這個年紀已經沒有什麼年輕人的心思是她看不透的了。
他的虔誠中帶著一絲懺悔。
“小爺,你不需要覺得有什麼愧疚的。小音她……所有的決定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小音是個沉靜睿智的孩子,是我所見的女孩子中罕有的遠瞻者。她的決定或許會讓人覺得無情,可是她是一個心思細膩長遠的人。”
司幻蓮默默的吃了兩口面前晚膳。
他可以吃東西,但是她卻無法吃。
看著她一日日的消瘦下去,阿巫每日強行用蘆葦杆灌一些湯水進她的口中。
維持著她的性命的就只有這一池藥池。
他知道她所做的決定都是對的,都是正確的,都是有利的,他覺得愧疚的並不是自己沒有阻止她,而是自己在她完好的時候沒有對她更好些,從來沒有讓她知道在他心目中她到底有多重要。
他恨北央,他要奪回蒼城,他需要立足之地。
永遠都覺得自己需要的更多,更多,更多……始終在等待,等待自己足夠強大了,等待自己擁有一切了,再接她回來,再把最好的給她。
可是,卻已經晚了。
“我應該早些對她說的。”
“小音那麼聰明,就算小爺什麼都不說她也會明白的。”
“可是我應該早些告訴她的。我所要的一切,我爭取的一切,我拼命的奪回的蒼城,不是因為我要……是因為我想給。”
那種無力感,無法訴說,卻可以被感知。
阿巫按了按他的肩膀,“小爺你要相信,小音明白你的一切。她所做的正是她相信的最好的。”
“如果她可以醒過來,只要她能夠醒過來。我就……什麼都不要了。蒼城又如何,鐵騎軍,蓮生軍又如何?連自己最珍視的人都珍惜不了,我生而何意?”
阿巫先行離開了。她將藥池的門留了一條縫。悄無聲息的走了。
其實很多時候小爺並不會進去看她,他只是靜靜的坐在藥池的門外,聽著藥池中藥浴冒泡的聲音,聽著藥池底下柴火一夜不曾間斷的噼噼啪啪的聲音。
這些聲音讓他覺得安心,讓他相信他的小音還活著。
他救她從來不是為了讓她獻身,不是為了讓她為自己赴死。
他從來不需要誰的赴死,在他心中陪伴才是最真的承諾。
小音,不論你是沐凡音還是梵塵瑾,不論你是想擁我為王還是要用沐氏之人為王,我都不計較了,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想要你能夠醒過來。
是我貪婪了,是我自負了,是我自以為是的覺得天下就應該是我的。
可是天下我不要了,蒼城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能夠醒過來,我們可以離開北央,我們可以去南國,去你生長起來的地方。
男耕女織過著平凡而質樸的生活。
我不一定要為王,不一定要為將,你也不用為謀為策為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