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敏珈正在房裡用著午膳,芊鸚永壽宮領事太監)進來通稟道:“娘娘,佳貴人奉旨搬來暖香塢居住,這會子正要進正殿給您請安,您可要見她?”
敏珈擱下手裡筷子,猶疑的喃道:“為何突然搬到咱們這兒?請她進來。”
佳貴人穿著一身錦茜色彩袖對襟長袍,頭上戴著銀鍍金嵌翡翠花盆式頭簪,從頭到腳的行頭看起來比敏珈還氣派,她恭謹地欠身福道:“嬪妾拜見珍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敏珈微笑道:“貴人莫拘著,上座吧。”
佳貴人答:“是——”
坐上玫瑰團刻檀木椅時,佳貴人的眸子意味深長地掃過敏珈的側臉,那目光雖然只有一瞬,但是裡面涵蓋了無數的情緒:“娘娘,嬪妾突然搬來永壽宮,您不會介意吧?”
敏珈道:“你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本宮怎會介意你踏足寒舍?不過說來也奇怪,你為何放著人人豔羨的景福宮不住,偏偏要到永壽宮裡擠著?”
佳貴人曼聲道:“娘娘有所不知,嬪妾這個人最怕冷清,景福宮遠離中軸,平素里人跡稀少,我待在那裡沒人談天,早晚得要悶壞的,而永壽宮就不同了,有您和順貴人在,以後我就可以多串串門了,最關鍵的是這兒離養心殿近呀……”
敏珈笑道:“前面說的都是些恭維話,最後那句才是你要遷宮的關鍵吧,可是暖香塢久無人住,裡面的擺設都變得很陳舊,貴人怕是會住不慣。”
佳貴人不屑地說道:“不過是東西舊點而已,嬪妾什麼地兒沒住過,稍微修繕一下便可。”
敏珈頓了頓道:“什麼地兒?哪裡地兒?難道貴人進宮以前,還住過除虎威公府以外的宅邸?”
佳貴人趕忙圓話道:“唔……嬪妾剛剛的只是想表達自己沒那麼驕矜,好孬的環境的都能接受,口不擇言,讓娘娘見笑了。”
敏珈打量了幾眼佳貴人:“不知為何,本宮瞧著貴人總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你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都與我的一位故人頗像。”
佳貴人秀眉一挑:“巧了,嬪妾也對娘娘一見如故,或許咱倆有天定的宿緣吧。”
敏珈略略含了一絲笑影,打趣的說道:“緣分也分惡緣和惡緣,不知你我屬於哪種呢?”
佳貴人神色微微變沉,如深秋寒煙中粘上白霜的脈脈葦草:“那就看咱們在前世種下的是什麼因了,親好則可契若金蘭,惡則勢同水火!”
敏珈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水,微微正色:“貴人的戾氣有點重啊,本宮送你三句話,斷惡修善,諸惡莫做,眾善奉行,前世的因虛無縹緲,今生的果才是你能修得的正道。”這番話說的極有份量,說的心懷歹念的佳貴人連連賠笑稱是。
北平於寒露前後降下了初雪,這場雪下的是既早又急,宮闈裡的松柏被堆砌成粗壯的白珊瑚,寒風吹過,雪屑飄零。
阿木爾望著被白幔包裹的天地,驚歎道:“立冬未至,便下下這等規模的霜雪,當真是百年罕見!佩兒,你陪我出去觀摩觀摩。”
佩兒勸道:“小主,雖說今個兒放晴了,但是外頭依然是風刀霜劍,寒氣逼人,出去定然會凍出風寒,所以您還是老實的在暖爐前烘著吧。”
阿木爾道:“抱上手爐,穿暖和就是了,有段時間沒見珍姐姐,心裡想念的緊,回頭順道去永壽宮看看。”
長街上似是有人在爭執,阿木爾放眼眺望,就看到端順固倫公主正帶著僕佣阻截在錢苑等人面前,公主今年已經八歲了,許是伊蘭養的嬌慣的緣故,脾氣和她的身形一樣蠻橫跋扈。
阿木爾走過去開腔道:“喲,這兒發生什麼事了?好端端地怎麼都吵的臉紅脖子粗的?錢苑,你做為奴婢,可不能和公主爭執呀。”
端順不等錢苑解釋,便啟口搶話道:“靜娘娘教訓的是,一個奴婢竟然敢拂本公主的意,當真是不分尊卑高低!不就是想拿走點兒蜂蜜嗎?至於在這摳摳嗖嗖的!”
或是公主臉蛋過於豐腴的緣故,擠出來神情很是滑稽,阿木爾拿絹子捂著嘴巴,笑吟吟地說道:“小孩子都比較愛吃蜂蜜和西洋糖之內的甜食,錢苑,既然公主開口要了,你就分給她就是了,到底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想來皇后娘娘她也不會介意的。”
錢苑急道:“娘娘有所不知,蜂蜜往常的確是個尋常食物,但是在眼下卻是彌足珍貴。今年的雪下得是又早又急,許多花卉都被凍死,蜂子根本無蜜可採,北平一帶的蜂農全部都瀕臨破產,這些蜂蜜都是內務府特地從南方調來的。”
端順道:“既然南方有蜜,那就讓內務府再去採買就是了,你把這罐先送給本公主。”
錢苑道:“公主想要分一些可以,但若想全部拿走的話,奴婢是斷斷不能同意的。皇后娘娘脾氣虛弱,腸燥便秘,急需用蜂蜜調解,今個兒若都給您了,那娘娘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