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色,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認真和堅定:“所以啊,自此以後,我要做一個乖巧的病患,好好的聽師父的話,聽魏南的話,休養好自己的身子,不胡鬧,也不亂跑。”
聞言,我怔了怔,終是堆起一個笑容:“如此,那便恭喜你了。”
“恭喜什麼呀恭喜?”他一個抬手,又重新變回了孩子氣的模樣,“我與你說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明白麼?我啊......就是希望你也可以跟我一樣,變成一個乖乖的病患,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
我嘆了口氣,輕笑著將他打斷:“左大哥,我不能變得跟你一樣乖巧啊。”
他一愣,似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不解的問我:“這是為什麼?”
“左大哥......你的夢想,它達成了,可是我的還沒有。”我慢慢的說著,一字一句都彷彿利刃一般扎著我的心。
左木瀟許久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凝望著我。良久,他終於嘆了口氣:“很抱歉姚藥,我確實知道,可是我不能告訴你。”
“你也和望竹一樣,覺得若是我知道了只會比現在更糟糕麼?”
他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
我苦笑著問他:“難道......還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事情麼?左大哥......你剛才聽到了麼?”
他皺眉,“聽到什麼了?”
“我的瘋言瘋語啊。方才,你進來的時候......應該都聽到了吧。我不知道望竹已經走了,所以一個人在那裡說著話。我說我做了什麼夢,我說我在還念什麼。你是不是聽到了,是不是都聽到了?”
說著,我抬頭望著他。他的很無措有很悲傷的看著我,可終究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是,我都聽到了。”
“所以,左大哥覺得,多思多慮,對我的身子的傷害有多嚴重呢?”
他的語氣硬了硬:“不是多思多慮傷了你的身子,而是你自己在傷你的身子。是你你自己不曉得要對自己的身子好一點。你中了金絲毒,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難道還不知道能活下來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麼?你現在正在休養之中,什麼事情應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難道不清楚麼?你說我和師父一樣,都會問你究竟幾歲了。是啊,姚藥,你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三歲小孩都知道小命是最要緊的。你又為什麼不知道呢?”
他放慢了語調:“不要再緊抓著不放了,那樣最後傷的,是你自己罷了。”
說罷,左木瀟站起身又向我伸手想要將也拉起來。可我始終呆呆的望著眼前,沒有明確的拒絕也沒有伸出手來。
他嘆了口氣,又重新蹲下來抓著我的手將我往上拉。這一回,他是咬著牙卯足了勁兒的,雖然還是搖搖欲墜,可他也還是順利的將我拉了上來。
又過了一會兒,房間裡還是安靜的可怕,我仍舊靜靜的沉思而沒有回答他些什麼。他問我:“所以,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沒有想法。”我淡淡道。“不過......左大哥不是也說了麼,若是載跟你一次機會,你也還是會逃出來去把你一直要做的事情給做好。”
“你……”平日裡口若懸河的左木瀟一時語塞,伸手指著我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深深的閉了閉眼睛又睜開,輕嘆了口氣道:“今日一別,不知還要多久你我才能相見。左大哥你還是要繼續同我說這樣不愉快的話麼?”
左木瀟緩緩放下手,緩緩道:“是,這一回我被魏南抓到了,他一定不會再鬆懈的了。而且……這一回把我心頭的事情給了卻了,我也決心要開始好好的調養身子再不去管其他旁的事情。下一回見到你時我也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了。我之所以要同你說這樣的話,也是因為怕你在我不在的時候,在我看不到地方又不聽話。”
“你說的對,我這麼一個不聽話的人原本原本也是沒有資格說教你什麼的。我也確實沒有比你乖巧多少。可是姚藥啊……我能活多少時日,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我縱然再乖巧,再聽話,再做一個墨守成規的病患,我也不過最多隻能活到四十歲罷了。可你……你不一樣啊。你先前雖然中了金絲毒,可到底……現在都被清理乾淨了。你若是乖乖的聽師父的話,聽望竹的話也聽我的話……你的身子是可以恢復如初的啊。到時候,若是沒有什麼頑疾,從藥老山谷裡拿點兒什麼延年益壽的藥,長命百歲也不是不可能啊!”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睛裡堆滿了對生的渴望。蘇犰安不止一次地同我說過,左木瀟是一個奇才。
他雖然天生身患頑疾從小身子就弱,拜在千陽大師的門下也只能修習最簡單的輕功和氣功。可也就是這兩門,他只花了五年的時間就修習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而且,他的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無一不通。不過這些相比他的商業才能什麼都不算。左家在沒有他之前便已經是一個商業巨頭了。可是一旦有了他,便如同如虎添翼一般家業成倍成倍的擴大,近十年來……又漸漸的把手伸向了鄰國。不錯,左木瀟很早以前就決定好了要搞的就是一家獨大的商業壟斷,而且……還是跨國的並且和各國朝廷、皇族都合作了的商業壟斷。原本,他商業壟斷的這個想法一提出來就遭到了周圍一圈人的恥笑。連一向把他當做親生弟弟的蘇犰安也對他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勸他早做放棄。可他,愣是硬生生地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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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木瀟,是一個奇才。可他的人生,也是一個可悲的故事。這麼好的一個人,縱然請了這個世上最好的大夫,吃了這世上最寶貴的林丹妙藥也不過只能活到四十歲。
說到“長命百歲”的時候,他眼中的那一片熾熱清晰可見,可除此之外,憤然、惋惜、悲傷匯聚在他的眼睛裡。
我不知道他究竟花了多長的時間讓自己接受了“四十而終”的這個事實。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孩子氣的人,因為他很愛笑彷彿一點兒煩惱都沒有的沒心沒肺著。可“四十而終”這不是一個伴隨著他一生的最大也是最痛苦的一個煩惱麼?
可他,還總是在笑。
若非不是今日他眼中的一抹渴切,他語氣之中的這一道熱切,我或許……真的還會覺得他並不在意。可他,又怎麼可能會不在意呢?
我不禁柔和了語氣:“左大哥,我會保重自己的。”
他輕嘆了一口氣,眼中的那一抹對“生”的渴切緩緩消失殆盡,唯留下了對我淺淺的笑意:“這是你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