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開始了神情恍惚的一天又一天,我開始整天整天的頭疼,半夢半醒的時候也總是想著這個想著那個,甚至有時候連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了。
千陽大師也從每隔三日一次的湯藥變成了每隔兩日一次的湯藥,起初他還是時常為我把脈以便觀察我的身體情況,再到後來……他索性只是草草掃了我一眼便走了。那天我聽見他對望竹說:“有什麼好看的呢?她再這樣糟蹋她自己……老夫縱然是盡渾身解數也救不了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還看什麼看?”
我總是混混沌沌的,可千陽大師的這番話倒是聽得很清楚。我覺得他說的真是沒錯,若是我再這樣下去,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何況他一個快到七十歲的老者呢?
道理我都懂,我也對望竹,對千陽大師滿含歉意可是我就是調理不好我的心中所思、所想。
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能任由著我身子的每況愈下。
我想,大概思念成疾就是這樣吧。
在我的混沌之間,我時常胡言亂語,常常問望竹,問千陽大師那個他們根本不可能回答的問題——他,究竟在哪裡?
他們每每都不願回答我,所以我就會一直問,一直問,問道我都累,問到千陽大師怒吼我,問到望竹哭著喊我的名字企圖讓我清醒過來。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近半個月,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愈發的疲憊,愈發的混沌。望竹也沒有任何辦法,可縱使如此,她也仍舊什麼也不告訴我。但也許是這樣太長時間了,也許是前幾日千陽大師猛地給我灌下去的那一小罈陳年人參酒起了作用,在最近幾日,我的身子又出現了一些好轉,吃飯香了一點,覺睡得好了一點。
可到底,也還是沒有太大的改善。我心裡是知道的,我相信,千陽大師也是知道的。但他,看上去為此也已經很開心。
故而,我對他的歉意更深。
臨近春節,千陽大師要下山採購一些歡慶春節的所需物品。原先這山谷之中縱使是春節也不會熱鬧一番的,千陽大師喜歡安靜,過個春節大傢伙聚在一起吃個餃子已經是最大的熱鬧非凡了。可今年不一樣,有我,也有左木瀟。雖然我應當是不能在春節的時候同大傢伙一起過的,可左木瀟是要的啊。
而且……千陽大師說了,我日日混混沌沌的和我的心情有極大的關係,他下山去採購些紅紅火火春節裝飾品給我安置、裝飾在屋內興許會讓我歡喜些。
我懶洋洋的沒有解釋說不需要也免得他又生氣,便向他道了謝。
我還問他要不要望竹跟著他一起下山去,因為但凡是望竹在這裡的日子,每一回他上下山都由她陪著。她細心能幫著挑挑揀揀,她貼心能幫著照顧好他,她頗通醫術又不多嘴故而能陪著他說說話卻不會突兀叨擾。
千陽大師先是眼神一動,似是很滿意我的“慷慨大方”,可隨即,他又“哼”了一聲,冷冷道:“草民現在可不敢再讓公主有獨處的時間了,免得公主一時興起又要去雪地裡打滾,免得公主一時傷悲又要一脖子吊死。若是去雪地裡打滾,我恐怕又要花費一個千年人參,不值不值。若是一脖子吊死,那麼我先前那麼多寶貝藥材就全白費了……更不值更不值。”
我不禁失笑,從床上起來將千陽大師送到了門口,目送著他離開。
日落之時,望竹一面給我梳著頭一面跟我說著史書上頭的有趣故事。我時不時的跟著她停頓的地方識趣的笑一笑,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麼,我是不是真的該笑。
這時,望竹又是一次停頓,我呵呵笑了笑聲,眼角向下,嘴角向上,真的不能再真。
“怎麼了?怎麼不繼續往下讀,我正洗耳恭聽呢。”我聽望竹很長時間沒有繼續往下讀問道。
望竹說:“主子,奴婢方才故事已經讀完了。而且那故事的結尾,是那君王抱憾終生,他做盡好事卻終不得善果。”
我一愣,尷尬的笑了笑,伸手將她為我梳頭的手拿下,“罷了,我不起身了,我忽然困了,想要再睡一會兒。”
望竹靜靜的望了我一會兒,嘆氣道,“那奴婢再服侍主子歇一會兒吧。”
這時,窗戶的地方忽然傳來敲擊聲。
三下重,三下輕。
望竹先是狐疑的望了眼窗戶的方向,眼珠子轉了一圈,又狐疑的望向我。她先前便知道她每回上山的時候是李歸都會尋來,故而這次,讓她見一次也無妨吧。況且,想想李歸那個不遠萬里、跋山涉水又提心吊膽的來我這裡只是為了幾塊點心,我又如何忍心讓他一無所獲呢?
至於……我們先前已經說好了的,他告訴我體內金絲毒的事情,相信我只要控制好話頭並且時不時的咳嗽兩聲他應當是可以理會的。這個不用擔心。
於是,我對望竹點點頭應徵了她的猜測:“他和我約定了,若是他來了便敲六下窗戶三下重,三下輕,這是暗號。想必這一次也是他,望竹,我可否見一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