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望著我許久,他總是能將自己情緒藏的很深,就像現在這樣,分明是這樣的話題,我卻什麼也不能從他的臉上、眼睛裡看出來。他看了我一會兒,冷不丁的便問:“那你呢?也覺得我是一個可怕的忍麼?”
我沒有想到他突然會這麼問,更是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了。
他見我許久沒有回應,只是笑笑,又問:“那麼蘇犰安呢?也是一個可怕的人麼?”
此刻忽然又提及他,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這一回我一定也還是沒有忍好,我知道我那一瞬間的神情一定看上去痛苦極了,咬著嘴唇,緊皺著眉頭,說不定還滿臉通紅的。因為……杜顏楓只是掃了我一眼便撲到我的身邊緊張的問我有沒有事,他肯定是急壞了,因為我的手臂都被他捏的很疼很疼。
心臟的抽痛總是這樣,來的快走的也匆忙,沒過一會兒我便緩過來了。我伸出一個手指比劃了一個“噓”,對他說:“你小點兒聲,望竹還在外面呢。”
杜顏楓皺著眉似是恨不能理解我又有些生氣,可他也放低了聲音:“我在問你是不是還好。”
我對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很好。”
他顯然是不相信:“姚藥!!”
“我很好。”我重複道。我又指了指心臟的地方,“我剛剛只是這裡抽了一下,確實有點兒疼,我忍不住就會皺眉、咬牙的那種疼……可是千陽大師說沒關係,他說沒關係,就是真的沒關係了。所以……我沒關係的。”
杜顏楓良久都沒有說話,我感覺到他捏著我手臂力道漸漸的小了,而他只是愣愣的凝視我方才指著的心口的方向許久。
一路上我們也再沒有多說過什麼。杜顏楓看他的沿途風景,我打我的瞌睡。
雖然我依舊想不明白,這麼一個瀟灑的、遠離朝政甚至遠離了煙國的杜顏楓為什麼還會覺得皇族是一個可怕的地方……是因為,感覺到它的可怕了,所以才遠離的麼?
蕭秋意曾與我說過,蘇犰安和杜顏楓兩個都是聞名天下的大才子,常常有人拿他們兩個作比較,有人說他們之間的共通之處有很多,他問我是不是這麼覺得的。
當時我只與杜顏楓在左木瀟的婚宴上草草的見過一面,可是我就是很堅定的對他說:不,他們不像,他們一點兒都不像。當時的蕭秋意只是笑笑沒說什麼。
而今的我卻是覺得他們真的有幾分相通之處了。
很久很久之前,我對他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煙國高高在上的七王爺,出身高貴又得現在煙國皇帝的器重,更是一個逍遙在外的大才子。他看上去一點兒煩惱都沒有,是一個瀟灑至極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和整日忙碌在朝政之中的蘇犰安有可比之處呢?一個懂得是詩書禮樂,一個懂得是朝政權位。沒有哪個比得上哪個,只是哪個都不可以和哪個比。
可是現在,和他接觸的多了。我發現他總是思慮良多,總是有他這個年紀不符的沉穩和冷靜,我發現他其實也活得並不瀟灑……他懂朝政,懂治國,更明白百姓疾苦。他其實也並非是一個瀟灑而又高貴的王爺,他也不過是一個被皇族的身份牽制住的人罷了。所以,我又覺得他像蘇犰安,他們都可以沉穩,他們都可以隱忍,他們的皇族身份都讓他們累極了……
他們像,他們確實像。
可是,他們也不像。
許是年紀,許是他能遠離,而他,不能……他們終究又有些地方,是不一樣的。
我睡得很淺,連馬蹄聲都能聽得很清楚,可是迷迷糊糊之間我也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許是睡得實在淺,我也沒有做夢,只是睡得渾身乏力罷了。後來蹄聲停下,馬車也不再搖搖晃晃,又過了一會兒,望竹過來將我拍醒,讓我喝藥。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光是醫用的東西就裝了兩個馬車,因為望竹所有煮湯藥需要的瓜碗瓢盆都帶來了。
杜顏楓看著我喝下一口一口的湯藥,眼睛瞪得老大的問我:“你平日也喝這麼多湯藥的麼?”
我仰頭灌下最後半碗,接過帕子抹了抹嘴:“今天的不算多。好像三天一個輪迴吧,第一天的最多,第二天的最少,第三天的其次,今天是第二天。”
望竹將我手中的碗和帕子收去,在一旁解釋說:“王爺也知道我家主子中的毒並非尋常的毒,她又是傷及骨髓,如若不這樣調理恐怕好起來會很難,哪怕好起來了也不似從前那樣可以正常練武。”
杜顏楓盯著望竹手中的碗一會兒,又看了眼我,點點頭:“千陽大師的話自然不會錯,我瞧著她也精神。”
等喝了藥,望竹又照常扶著我散散步才又重新上路。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馬車外面再不是郊外的冷清和寂靜而是漸漸有的人來人往的聲音。杜顏楓說,藥老山谷離煙國的國都不過半日的路程。
大概再一個時辰的時間,我便能被送進煙國皇城,送到老伯的身邊。
外頭漸漸的熱鬧了起來,我睏意隨之漸漸消散。我拉開簾子去看外頭的風景,而這個時候……杜顏楓卻是漸漸的靜了起來,枕著軟墊漸漸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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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馬車行經的地方的漸漸的又靜了下來,人流也漸漸的少。建築也從民宅漸漸變成了威嚴的大院,而且這樣的大院雖然威嚴卻並不華麗,看著怪滲人的。
在煙國的國都,遍佈著威嚴大院的地方、人煙稀少還有點兒滲人的地方是哪裡呢?
望竹拉來簾子,她有意無意的透過我去看杜顏楓:“主子,好像是煙國刑部理事的地方,旁邊是……天牢。”
我驚異的望著杜顏楓,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這時,他緩緩睜開眼睛:“不錯,是天牢。”
“奴婢敢問王爺,究竟要帶主子來這裡做什麼?”望竹明顯是氣了,語速的難得很快,“此處潮溼陰寒,主子是王爺所救,她的身子怎樣您不是不清楚,為何還要……”
杜顏楓只是深深地望著我:“是啊,是本王救的她,從她手裡救來的。”
從她手裡救來的。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我求證地望向杜顏楓,他只是輕輕搖頭沒說什麼。
這時,馬車漸漸的停了下來,望竹放下簾子來前頭接我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