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先是一愣,繼而停了緩緩倒薑茶的動作大笑起來,嗔怪著說:“為了你,我口乾舌燥都不挑自己喜歡的茶了,想要來陪著你喝著辣的和酒一樣的薑茶。你倒是好,這樣不識好歹。”
姚藥撇了撇嘴,又可憐巴巴的低下頭去,準備著要低頭下去抱著那熱氣騰騰的薑茶碗……
良久,上頭的人都沒有反應,姚藥忍不住,往上看了眼,只見年華只是似笑似非笑的冷冷的望著她,好似在說:你喝啊,你倒是喝啊。
姚藥“砰”的一下放下碗:“年華,我不想喝了,真的不想喝了……算我,求你……”
年華靜靜凝視她一會兒,可算是欣賞夠了她這副撒嬌模樣,得意的笑了笑:“那下午,乖乖的把那些補藥給喝了。”
姚藥立刻答:“好!”
年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這次可別又答應好了我然後偷偷的把藥給倒掉了……之前有九曲迴腸丸幫你頂著,剩下來的那一顆你又不肯吃,再不吃這些藥……”
姚藥仰頭問:“我會怎麼樣呢?”語落,她竟然也覺得一抹悲涼湧上心頭。
“……你會很痛的。你現在還好,只是因為這裡頭的大量麻沸散,可是……等到了後頭,有你好受的。”年華皺著眉說道,眼睛裡神色複雜,“好好喝吧,聽話。”
“哦。”姚藥很隨意的應了一聲,等年華又望向她的時候,看到的已經又是那個趴著窗邊無限嚮往的望著窗外的她了。她好似仍舊不傷心,仍舊平靜。
年華嘆了口氣:“你等我一會吧,若是可以的話……你把這小半碗薑茶給喝了吧。金絲毒主毒寒性,薑茶總能驅走一點兒。”
金絲毒主毒寒性,薑茶總能驅走一點兒。
原來……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一直一直喝薑茶啊。
姚藥輕笑著端起那小半碗薑茶仔細的吹了吹,在確認溫度可以下嚥後仰頭一飲而盡。而奇妙的是,這薑茶……竟然也沒有那麼火辣了,裡頭放的少的可憐的冰糖在這個時候甜的格外明顯。
年華好似與那賣早點的商販認識,一邊耐心的等待他為他打包大包小包的早點一邊與他笑著聊天。後來也不知是說著什麼,兩人一起笑著望向姚藥的方向,姚藥一頓,也是回應一笑。
沒讓姚藥等太久,年華就左手右手捧著大大小小的紙袋子還有豆漿回來了,一陣陣香味縷縷白煙從紙袋子中緩緩往上飄又縈繞在姚藥的鼻尖。姚藥趕忙幫著年華一起擺弄買回來的早點,不一會兒桌子上已經放不下撕了敞開的紙袋子了。
“怎麼買的這樣多?”
“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都買了一點,都是我的錢,你還不容我浪費了?”說著,他便不顧著姚藥自己捧著一個大大的肉包子吃了起來。
姚藥輕笑著搖搖頭,手指在各色包子上空打轉徘徊許久,抓起一個青菜包子,又端起豆漿開始了這一次早膳。包子看上去很粗糙,遠不及太子府遠不及平親王府裡頭的包子那樣好看,但是裡頭的青菜格外新鮮,吃著也好似還有一份清甜的味道在裡頭。豆漿也是和姚藥想想的一樣,暖暖的,柔和綿密的,但……許是兩國黃豆並不一樣的緣故,這豆漿喝起來那一份香醇的味道少了一些。
她吃的不算多,但是卻難得的開心。
這份開心對面的年華也感受到一些,他的心情隨即也好了一些,胃口也比往常好了一點兒,結果三兩下的就把自己買回來的都吃掉了。
姚藥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她驚異的說:“年華,我從來不知道你這樣能吃。”
年華側過頭打了一個飽嗝,又喝了口豆漿,頓時身子不能更舒服。他笑著,神色慢慢飄向遠方:“我確實很能吃,我吃的最多的一次……是這裡的兩倍還多。因為我啊,那個時候,實在已經未飽腹太長的時間了,一下子得到了錢,我不是想著去買華福珠寶,不是想著去把自己打點成一個大爺,不是想著給自己尋一個安身之所……而是,只是想要去我平日裡最想要去的攤子上面好好的吃一頓。”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耳根也紅了一般:“你大概不太能理解吧。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居無定所,常常食不果腹,其實也就是一個年紀小一點兒的四肢健全的乞丐而已。所以我一有錢,就去了我往日想去的……麵館,我還了我所有賒的賬,我點了那裡我最喜歡最想吃的所有面,然後把它們都吃掉了。我把它們都吃掉了,還是不夠,我又叫了好幾碗我不喜歡但是很貴的面把它們都吃了……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那掌櫃的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周圍的客人像大量瘋子一樣的打量著我,小二怕我一直吃下去吃出人命一邊幫我上面一邊勸我不要再吃麵了就像是在勸酒一樣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看著我麼?不僅僅因為我吃了好多好多都停不下來,還因為我是哭著在吃麵的。而我為什麼哭呢?因為那一大筆錢是我偷來的,我開心可是我好害怕好害怕,當時……我也不過十歲出頭。那也是我第一次,偷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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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藥靜靜的喝著豆漿聽他講述自己的往事,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像是諒解,像是安慰,也像是對一個十多歲孩子的無奈責怪。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很丟人啊?”年華神色閃躲,身上自帶的鋒芒也褪減了不少,“你會不會……覺得一個十多歲就會偷錢的人是一個混蛋啊?”
姚藥的笑像是在說“不會”,可她沉默了一會兒,卻是答道:“是啊,是混蛋啊,小時候是小混蛋,長大了就是大混蛋。”
“那筆錢我後來有還回去的!”他辯駁道,“真的啊!我用的是一個貪官壓箱底的銀子還的。而且那筆銀子我雖然拿了一部分吧,更多的都是勻給當地的窮苦百姓了。”
姚藥靜靜的看了他許久,忽然笑說:“年華,你都已經說了這麼多故事了,要不……你來說一說你自己的故事吧?”
因是蘇犰安身邊待了好長時間的人,姚藥自然會信他不會是壞人。她原本也不想多問什麼的,可他現在卻開始解釋了,而且還越解釋越尷尬……姚藥原本是想著這樣轉移話題可以讓年華輕鬆一點兒,卻不想他神色卻是從閃躲、不自在漸漸變成了有些呆愣的傷悲,他呆呆的目視的前方,眼裡滿是苦澀,但……卻又帶著那麼點兒笑意。
“我的故事不重要,也與這個大事並不想幹,還是不要說了吧。”
姚藥想要詢問些什麼,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詢問,終是一笑:“好。”
世上的故事千千萬萬,自己是一個大故事,大故事裡裡頭有許許多多的小故事,卻未見得每一個故事裡頭的人都能讓自己明白的徹底。
他許久未說話,低頭靜靜的沉思了好一會兒。等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然又是那個爽朗笑著的年華了,他道:“故事我斷斷續續的也講的差不多了,你也明白了一個差不多了,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最後一個故事了,這個故事其實也並不必要了,所以你可以選擇聽,還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