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知了聲不絕於耳,熱氣從窗戶縫裡往裡鑽。
楊清歌躺在床上,瘦小的身軀似乎和床融為一體。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小姑娘翻了個身,一雙杏眼睜開,卻還是沒什麼神采。
她上午找野菜時中暑了,回家後一直昏睡到現在。
小姑娘揉揉眼睛,從趴著變為坐著,兩隻耳朵豎了起來,放輕呼吸聽外面的動靜。
家裡人正在吵架。
渾厚又無奈的聲音是她爹楊青山的,沙啞的女聲是她娘趙翠蘭的。
“我要是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我也不想去啊!”
“但那是把人活活往死裡累啊!”趙翠蘭已經有了哭腔。
楊青山蹲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盯著泥土地面,他動作狠厲地搓了搓腦袋,發狠道:“你們和娃能活下來就行。”
此話一出,趙翠蘭再也忍不住,眼淚從深陷的眼眶中流下,淌過蠟黃的肌膚,墜在泥土上,但似乎轉眼間,眼淚就因為這酷熱蒸發。
“這該死的老天啊——”
她捂住臉嚎啕大哭,瘦削的肩膀塌了下來,心中怨恨這長達數月的旱天,家裡的糧食已經快要見底,男人要去縣城碼頭當苦力,只為了換點錢糧。
他們家、他們村的活路到底在哪裡?
小清歌聽到她娘哭了,趕緊胡亂穿好草鞋,咚咚咚地推門跑了出去。
“娘別哭,娘別哭,哭了傷身體。”
小姑娘才五歲,卻懂事得不像話。她頂著亂糟糟的小黃毛,學著她娘哄她睡覺的樣子,輕撫著趙翠蘭的後背。
她的小手劃過趙翠蘭聳立的脊椎骨,原本還強裝鎮定的小姑娘卻紅了眼眶。
小清歌抿抿嘴,神色嚴肅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也只吃一餐。”
自從天氣越來越不對勁,為了節省糧食,老楊家吃飯就從原來的一日兩餐變成了一日一餐,只有楊清歌和一雙弟妹維持原樣。
楊大福,也就是楊清歌的爺爺,大楊村的里正,拍拍大孫女的頭,笑著說:“沒事兒,不用你個小娃娃操心。”
趙翠蘭此時也緩過勁兒來了,她吸吸鼻子,心疼地摟過自家大閨女,“你身體不好,只吃一餐就要生病,爹孃還得去給你花錢抓藥,你算算看值不值當?”
小清歌大眼睛轉啊轉,嘟嘟嘴,鑽到趙翠蘭懷裡,撒嬌道:“那我還是吃兩餐吧。”
趙翠蘭笑著給小清歌把頭髮梳好,臉上卻還是有著抹不去的憂愁。
沒辦法,日子太苦啊。
因為天氣原因,地裡的莊稼死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只是強撐著一口氣。
家裡公爹雖然說是里正,卻恪守規矩,不貪一絲一毫,家裡過得算是一貧如洗,比起村裡旁的人家也就是多了個名頭罷了。
家裡積蓄也不多,還要防止三個體弱的孩子生病,一點不敢動。
“再等等,說不定會有賑災的來。”
楊大福眯著眼看著門外空無一人的土路,說著誰都不信的話。
他們這一片地界,從六月旱到現在的九月,上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所有人心底都接近絕望了。
小清歌學著大人模樣嘆了口氣,又模仿她爹的樣子蹲到地上,小手捧著臉,仰頭呢喃道:“我要是能幫上忙就好了。”
忽然,她腦中響起一陣清脆的叮咚聲。
【系統繫結中……】
小姑娘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只小烏龜一樣四腳朝天。
趙翠蘭趕忙把她扶起來,給她拍著衣服上的灰,“咋了?頭還暈?”
小清歌搖搖頭,咬咬指甲,“剛才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哪裡有啥聲兒,你這孩子是不是還暈著呢。”趙翠蘭說著就要站起來,“娘去給你弄個溼毛巾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