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南眼神迷離的看著沒有任何怨恨之容,彷彿安詳睡著的素素,思緒陷入了不遠從前深深的回憶。
河陽城,江南一片好風景。
方才下了一場細雨,江面空氣如洗,江水碧綠如玉,江岸花紅柳綠。
瀾江上飄蕩著幾艘畫舫,絲竹聲還有歌姬的歌聲從小船的窗戶裡飄揚出來,悠悠揚揚,十分的婉轉動聽。
不時還有公子哥兒的高聲喝彩、大笑、起鬨,還有猜拳行令聲、觥籌交錯聲傳出。
有錢人的世界是奢靡的,更多的人正為了柴米油鹽在奔波,街道上鬧鬧嚷嚷的,有許多小販擺了攤位在賣東西,沿江的店鋪也都開了門。
表面坑坑窪窪的芝麻石板路面車水馬龍,來往行人熙熙攘攘,魚龍混雜,各種職業的人都有。
有穿紅著綠的妖嬈女子,有身穿長馬褂的富足鄉紳,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各路修士。
修士,或者龍行虎步,或者精神奕奕,或者奇服異色,或者拿著怪異的兵器法寶,更有飛天遁地高來高去者,總之是與眾不同。
河陽城偏西南的位置,寬達三十丈的莫拉幹河從西邊匯入,支流帶著鐵鏽般的褐黃,瀾江主幹如同極品瑪瑙一般通透,涇渭分明的兩股水流翻湧鼓盪,很快顏色就融合到了一起。
一座由長有九尺許、寬四五尺普陀寺開光雲紋山石壘成的八孔拱橋橫亙莫拉幹河,欄杆上的一百零八種聖獸浮雕栩栩如生。
此橋名為濟襄橋,很好的溝通了河陽城南北城區的生產、經濟和生活。
江河上空煙霧瀰漫,橋上行人穿梭不息,你來我往,有招攬客人的鐵鐘撞擊聲、小販叫賣聲、路人說話聲、木屐踩踏在石板地面上的各種聲音響起,很是混亂躁雜。
濟襄橋北邊下來不遠處有一個身穿灰色長褂,其上有很多破洞,還打了很多補丁,鬚髮皆白,臉上有著許多老人斑,年紀七十開外的老丈。
老丈的左手拄著一根形狀歪歪扭扭,杖身上有許多木瘤般凸起的藤木柺杖,他的左腳古怪的彎曲著,右腿金雞獨立般站立著。
老丈左腿膝蓋下面的足肢無力的垂著,看樣子像是給人打斷的。
看者不覺奇怪,要多狠心的傢伙,才會把看起來如此和善的老丈的腿打成這個樣子。
老丈身前放著一襲破破爛爛的棉被,一個身上的衣服同樣破敗不堪,臉上、脖子上滿是紅疹斑塊,身體不時哆嗦著,約摸三四歲的小童躺在棉被上。
小童臉色潮紅,估計是得了嚴重的風寒病,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
他在死亡線上掙扎著,如果不盡快施救,隨時都有可能會沒命。
“好心人,救救命呀,俺的孫子快病死了。”老丈有氣無力的哀求著,可惜過路的人有的看了他一眼,有的看都沒看,全都無動於衷。
“爺爺,讓孫兒死了吧,孫兒不要拖累你。”小童的聲音輕若蚊吟,似乎要鼓足了力氣才能說話的樣子,他的勇氣和懂事讓聽聞者無不潸然淚下。
“乖孫兒,不准你這樣說,爺爺豁出去這條老命,也要讓你好好的活下去,長大成人。”老丈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分貝,但是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像沒有吃飽飯。
一個身穿協管城防工服的彪形大漢走了過來,右手揮舞著烏金色的棒槌,一下一下的砸打著左手的手心。
彪形大漢的眼睛瞪得暴突,指著老丈的腦袋,喝罵道:“老東西,你穿得破破爛爛,影響墟鎮的整潔,這個小童要死就死遠點,在墟鎮中心會傳染到別人。”
“快點給老子滾,滾得越遠越好。要不然的話,老子打斷你另一條腿,讓你以後只能爬著走。”
彪形大漢滿臉都是橫肉,揮舞棒槌做出威脅的姿勢。
“好漢饒命,老漢這就走,這就走。”滿頭白髮白鬍子的老丈深知人在矮牆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一副搖尾乞憐的求饒模樣。
滿臉皺紋的老丈看起來並不是練家子,如今又斷了一條腿,人老了力氣小,要帶著得了突發性嚴重風寒病的幼小孫兒趕路,談何容易。
“本老爺數到三,你若是磨磨蹭蹭的,立馬打斷你的腿。一,二,三……”彪形大漢得意的大笑,為自己身為上位者可以左右祖孫二人的生死而滿心驕傲與自負。
老丈自己跑都跑不快,拖著一席小孫兒躺在上面的被子,自然比龜速快不到哪裡去。
眼看著彪形大漢的臉上勾起殘忍的笑意,棒槌帶起呼呼風聲,砸向原本只有半條命風燭殘年老丈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