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阿爾卑斯山。
冷風呼嘯,一道道鋸齒狀的山巒交錯穿行,山嵴西側是平行的一片幽深的山谷,濃密的層雲在高空湧動,遮擋了一片片山峰。
現在本應是炎炎的夏日,但山頂的雪仍舊冰冷刺骨,沿著山嵴鋪成了一縷縷光潔的脈絡。
靠近雪線的位置,有一座孤獨的黑色高塔屹立在懸崖邊,破敗不堪、風塵僕僕,彷彿沉寂了幾個世紀那麼久。
恍然間,一道鑽石般銀亮的光束從層雲中穿透,一束月光照亮了整片山頂,把山頂的雪光照得通明,也給這座孤寂的塔樓添上了一抹難得的色彩。
塔樓上最高處、最黑暗的房間裡,有一個消瘦、滿臉皺紋的老人,在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抬起頭,看向房間裡那唯一的一扇比人頭還要窄的窗。
通明的月光灑進窗子裡,照在了老人渾濁的藍色眼睛中。
老人藉著這道月光,枯寂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
他看到,一隻優雅的蝙蝠在光芒中輕盈地飛翔,與月光一同飛進了這個昏暗的房間。
蝙蝠落在房間裡唯一的一條破爛的毯子上,搖身變作了一位銀髮的高挑男性。
“蓋勒特·格林德沃?”他輕聲問道。
房間太矮了,德古拉甚至沒辦法把腰完全站直,只能低著頭看向那位雙眼凹陷、滿臉皺紋、像個骷髏一樣躺在硬板床上的老人。
“呵,如果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自己叫做這個名字了。”老人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擠出一個頗具嘲諷意味的笑,沙啞地說道。
“說實話,我本以為我會看到一個老當益壯、歷久彌堅的大巫師,”德古拉沉默了片刻,隨後語氣平澹地說道,“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個窮途落魄的老頭子。”
他嫌棄地打量了周圍一眼,擺了擺手,在破爛的毯子上變出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這才終於直起了自己的腰背。
“如果你是在拿那個卑劣的、滿嘴謊言的混蛋跟我作對比,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格林德沃動都懶得動一下,輕蔑地朝床邊吐了一口唾沫,“我在這個垃圾堆裡度過了五十年,而他則逍遙快活了五十年。”
“據我所知,鄧布利多這幾十年完全沒有什麼逍遙快活的機會。”德古拉糾正道,“在處理好你這個初代黑魔頭以後,沒過幾年就又出現了另一個黑魔頭,他的邪惡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鄧布利多從孤兒院裡找來的小寶寶而已,”格林德沃嗤笑道,“我還得多謝那個小東西,要不是因為要詢問我對付他的方法,恐怕鄧布利多連信都懶得給我寫一封。”
“你們兩個居然還在通訊?”德古拉詫異地問道。
“用來打發時間的毫無意義舉動罷了。”格林德沃自嘲地說道,“又或者,是他可憐我這個戰敗者而施捨給我的些許優待。”
“所以說……這樣糟糕的生活,你就沒想過要逃開嗎?”德古拉眼中閃過一絲紅芒,語氣也帶上了幾分誘惑,“你就甘心在這裡待一輩子,一直到老死在高塔上昏暗的房間裡?”
格林德沃看著德古拉的眼睛,眼神迷茫了一瞬間。
然而下一刻,他卻沙啞地笑出了聲,就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這就是吸血鬼一族的魅惑魔法嗎?”格林德沃嘶啞地笑道,“德古拉伯爵也真是看得起我這個垂垂老矣的老東西啊。”
德古拉盯著格林德沃渾濁的藍眼睛,微微蹙起了眉頭。
“你認識我?”德古拉問道。
“當然,太明顯了。”
格林德沃終於動了動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靠在了床邊粗糙的牆面上。
“鄧布利多這幾年寫給我的那寥寥幾封信,除了伏地魔以外,提及最多的就是你了。”他臉上閃過不知是憎惡還是羨慕的神色,“把你拉到同一陣營,似乎讓他很開心呢……”
“我可從來都沒有跟他一個陣營過。”德古拉隨口反駁道,“一個為了別人活下去,願意把自己的生命當做棋子來拋棄的好人,我完全不感興趣。”
“呵,好人……”格林德沃臉上嘲諷的神色越發濃厚,嗤笑道,“就因為他是個好人,所以就要和我這個壞人決裂嗎?”
“他五十年前能棄我們的承諾於不顧,五十年後自然也能隨意拋棄自己的生命……一切都是為了所謂的守護,為了所謂的大義!”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格林德沃的情緒變得不再平靜,許多年未曾被陽光照射的面頰變得病態般通紅。
“哈!十五年前看到那封信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終有一天會為了他口中的‘贖罪’而丟掉性命!”格林德沃從牆上直起後背,情緒激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