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上旬,天氣雖冷,但尚未到下雪的程度,天色未明,泗水郡沛縣縣城內,一間不大不小的官員宅邸,卻已亮起了燈,後院馬廄也響起了嘶鳴,大概是僕役在為馬匹架車。
到東方露出魚肚白時,寫著“蕭宅”二字的木匾下,門扉開啟,有兩馬架轅而出,一個身穿黑衣,頭戴鵲尾冠,留著長鬚,年紀三十多的中年官吏正襟危坐於輿中。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僕役,外加一輛載著禮物的牛車,看這架勢,是要出門赴宴的。
但馬車才走到街上,蕭宅旁邊,寫著“曹宅”的那戶人家,大門也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同樣著黑衣,戴武士冠,留了一圈短鬚的小吏攔下了馬車,朝車上人拱手道:
“蕭兄真是早。”
車上的官吏亦肅然起身,下車還禮:
“曹兄也不晚。”
此二人,車上之人叫蕭何,乃是沛縣主吏掾,掌本地官吏進退,地位僅次於令、丞、尉。而車下之人叫曹參,他是沛縣獄掾,專門管司法刑獄工作。
曹參道:
“今日是官員的休沐日,蕭兄卻出門如此之早,莫非要去赴那劉季的婚禮?”
他似乎對劉季又喜歡又討厭,笑罵道:
“劉季這廝,昔日遊俠,現今區區斗食,非但交了好運,竟能娶得呂公之女,還能讓蕭兄屈尊赴宴,真是好大的面子!”
蕭何頷首道:
“我家就在豐邑,我與劉季也有好多年交情,既然他親自登門拜訪,邀我做主婚之人,卻不好不去。”
眾人都說,呂氏女嫁給老光棍劉季,這是鮮花插在狗糞上,不過蕭何卻有自己的想法,每當旁人問他怎麼看時,蕭何只是淡淡地說:
“呂公如此做,自然有呂公的道理。”
豐邑在沛縣西面數十里外,要趕一天的路,蕭何得立刻出發,否則趕不上明日上晚的婚禮。
曹參卻制止了蕭何,搖頭道:
“我也受了那劉季邀約,本來想和蕭兄同路的,但今日你我二人,恐怕都走不了了!”
蕭何奇道:
“為何?”
曹參道:
“我昨夜在縣寺值夜時,縣君派長史來通知,說有位朝廷要員要過來沛縣,他指名道姓要你我皆要隨縣君接待,不得缺席!”
蕭何皺起眉來,他雖不願意食言,但也不能拂了縣令的面子,只好讓僕役駕車飛馳前去豐邑,告訴劉季一聲,他可能要明日下午才能到達。
“蕭兄是準備應酬完後,連夜趕去?”
曹參驚訝蕭何對劉季如此在意,當初劉季去服役,眾人皆送三百錢,唯獨蕭何送五百,如今更願意冒著寒風趕路。
蕭何卻只是笑了笑:
“老子有云,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也。何雖只是小吏,卻不願輕易失了行於道的根本。對了,你所說的那位封疆大吏,是去哪赴任,做何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