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布幔即將合上的最後一刻,遊光蒲還是沒忍住扭頭望了出去。
賀晏清也沒阻止她,畢竟任她怎麼看,也只能看到楊萬里離去的背影。
“……遊小公公居然會與六科給事中相熟,可真是令本座刮目相看啊。”
遊光蒲本就虛坐在賀晏清腿上,冷不丁耳後傳來一股溫熱的氣息,把她嚇得直接從腿上滑到了地上,十分狼狽。
但趁此機會,她的腦子卻在快速思量著對策。
賀晏清能有此推斷,一定是將她剛才的反應都看在了眼裡,本來賀晏清就不信任她,此時撒謊定然是弊大於利。
略一思索,遊光蒲換上一副落寞神色,抬眼望向了上方的賀晏清。
“奴婢曾有幸與楊給事有過同窗之誼,只是時過境遷,楊給事應該早不記得了。”
“沒想到小公公年紀不大,故事倒是挺多呀。”
賀晏清含笑看著遊光蒲,遊光蒲只覺得渾身汗毛倒豎,“您別不信,奴婢在家道中落前也是進過書院的,您要是好奇,回去奴婢便將這其中曲折一五一十地講給您聽!”
聽完如此懇切的發言,賀晏清輕微頷首,估計暫且是信了。
他叩響窗板,朝外面的車伕說道:“先去湖邊轉一圈,再回府。”
還真要去湖邊賞桂花啊……遊光蒲暗自腹誹道,她以為賀晏清只是隨意對著楊萬里一說,沒想到他居然小心謹慎至此。
馬車重新起駕,賀晏清伸了個懶腰,慵懶地靠在車窗邊。
“哎,臨時出行也沒帶什麼解悶的玩意……不如趁此機會,遊小公公來說說自個的故事吧?”
啊,這……這麼快?
遊光蒲本想回到府中再說,好歹回去的路上她還能編一下說辭,這下好了……只能靠現編了,不過現編故事也難不倒她,畢竟她當年可看過許多話本。
賀晏清見她面色一路變換,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玩意,覺得十分有趣。
“……這是不願意說了?原來遊小公公之前是在拿話框本座啊。”
遊光蒲知道,今兒她要不把故事給編圓嘍,賀晏清怎麼把她替出來的,就能怎麼把她給換回去。
於是她陪著笑臉說道:“哪兒會呢……賀大人想聽,奴婢一定是知無不言呀,哈哈哈。”
“您聽好了,這故事是這樣子的……”
馬車輕晃著行在石條路面上,野桂花的香氣順著湖邊的秋風輕巧地攀進了車窗內,吹起口若懸河之人揚起的衣袖,吹出一截明晃晃的皓腕。
夕陽也不惜借揚起的窗幔,將光灑在她的臉上,可惜她的臉太過蒼白,滲不進光,如一片摔碎的舊瓷片,只泛出不通透的白來。
說到難為情時,她斂眉思忖,欲言又止,說到過往趣事時,她又眉眼舒展,言笑晏晏。
可即使她如何生動的在他面前表現著,賀晏清都覺得虛假。
因為她的嘴巴在笑,眼睛卻滿含陰雨,溼涼的快要漫出來了。
“大人,到了。”
隨著最後一個字的脫出,馬車也穩穩停了下來。
遊光蒲長長地輸出一口氣,看向賀晏清,似乎在詢問他能否下車。
誰知賀晏清看都沒看她一眼,柳葉似的嘴唇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滾……”
這人怎麼陰晴不定的,她又怎麼惹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