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然看著他單薄的嘴唇,似乎聽見他正輕輕地呼喚著,姐姐。
周身的人群散去,只餘一片綠色的草地,那少年就坐在樹下喚她。
日光正好,春風正好,遊然望著對方的眼睛,不自覺地站起身,向前邁了一步。
“許遊君。”
剎那間春風吹散了景,又落入了人群。
主持人在唸悼詞,寬大的廳裡就她打眼地站著,眾人正奇怪地望著她。
遊然怔怔地坐下,轉身看了一眼剛才提醒她的人……果然是她。
楚雅馨,那個被人欺負關在廁所裡,瑟瑟縮縮不敢大聲講話的小女孩。
就像現在,坐在一排哭泣的陌生人中間,小心地焦慮著,像小鹿一般驚慌失措。
……可是這樣一個哀愁柔美的人,怎麼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她的名字了呢。
“你認識楚雅馨?”
遊然身側的戴鈺有些驚異。
遊然:“怎麼了嗎?”
“……沒什麼,我就是有些好奇,”戴鈺又恢復了之前處變不驚的樣子,“她和我一個班,平時連班上同學都不來往,和姐姐好像更不會有交集。”
遊然聽出她話裡探詢的意味,但她不想向她解釋自己和楚雅馨認識的過程,便隨便回了個“嗯”。
戴鈺見她不答,知趣地沒有再問,只是坐板凳的姿勢反覆變動了幾次,似乎有些不安。
悼詞唸完,眾人排著隊繞遺體一週,再向許濤夫婦表示安慰。
遊然作為招待者自然是無需繞場一週的,她只用面無表情地站在許濤夫婦身後,看眾人高超的“表演”就夠了。
胡安琪則不同,她微微踮起腳尖,不斷地把視線投向人群,密切關注著梁宥維的動向。
人群緩慢地移動,等梁宥維如願到了她的面前,胡安琪頓時喜上眉梢,像終於盼到對方來給自己提親似的,壓根沒想起他們現在在靈堂。
“叔叔阿姨好,”梁宥維問了聲好,又對胡安琪點了點頭,最後看了遊然一眼。
這一眼似乎隱藏了某些遊然讀不懂的情緒,但梁宥維很快收回了眼神,重新對許濤夫婦鞠了一躬,“我一直把彥臣當我親弟弟,所以阿姨不嫌棄,就把我認做兒子,我會替他來孝敬您的。”
他這話一說出口,陳敏本就淚花氾濫的眼眶又洶湧澎湃了,許彥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縱使她平日關心的少了,可有再多錯處,她也是真心希望兒子好的。
許濤在她的肩膀上輕撫,安慰了一下她的情緒,然後對梁宥維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神情,“我們都知道你的好心,不用你說,你阿姨也早就把你當她兒子了。”
然後許濤就回憶了一些他和梁俊輝當年的事情,又說起了房地產業的現狀,之後越說越起勁,便拉著梁宥維到旁邊聊了。
遊然看了一眼正垂著眼認真傾聽的梁宥維,無比慶幸許濤沒有跟她聊這些的興趣。
“小鈺,你也來了啊……”
遊然聽著陳敏的聲音轉過頭,就見戴鈺也走完了一週,正朝這邊走來,楚雅馨差她半個步子跟在後面。
“小鈺啊嗚……你真是,幫阿姨照顧了彥臣那麼多次,我真要謝謝你,還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陳敏同戴鈺說話的語氣非常親切,遊然心裡猜測,陳敏恐怕是一直把戴鈺當作兒媳婦看的。
“阿姨你說什麼呢,我是彥臣的好朋友,我幫助他都是自願的。”
戴鈺的眼裡也泛起了淚花,陳敏上前拉住她的手,溫柔地說:“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所以阿姨才要替彥臣道歉,他不該那麼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