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夜晚,丑時。
金華城外,北郊。
一個男子揹著厚重的書箱,提著一盞殘破的油燈,獨自走在上山的路上。
他已經連續趕路了一個時辰,身體很是疲憊,抬頭望了一眼天邊將滿的月亮,掏出懷中的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接著踏上征程。
一陣風吹過,手帕不慎掉落在地,露出左下角繡的一個名字。
寧採臣。
……
天有不測風雲。
剛還萬里無雲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烏雲滾滾,很快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寧採臣的傘在昨天路過金華的時候被頑童用石子砸爛了,現下只得狼狽地在雨中前行。
好在他運氣還不差,走了二里地就看見前方樹影婆娑間,有一座老宅。
宅子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但勝在儲存完好,估計每年都有翻修。
寧採臣想也沒想就先奔到簷下,累的坐在了地上,一邊擰著身上的水,一邊藉著門口微弱的兩盞燈籠光,朝宅院的匾額上看去。
……奇怪了,為什麼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有翻修院牆的錢卻不重刻一塊牌匾?真是奇怪的一家……
寧採臣猶豫了片刻準備敲門叨擾,畢竟這深山野林的還下著雨,行路是不可能的了,乾脆找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在重振旗鼓,反正距離學使的考試還有幾天,也不必太急。
但他又轉念一想,自己身上沒剩幾點盤纏,這麼晚了還叨擾人家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他的手抬起放下了幾個來回,最後還是放下了。
不如……就在門口湊合一宿吧。
可就在他手放下的瞬間,門開了。
這可把寧採臣嚇了一大跳,畢竟這荒郊野外的半天不見個人影,任何突如而來的動靜都會被感官放大。
門在悠長的“吱呀”聲中開了一條縫,一隻有些呆滯的眼睛擠了進來,上下打量了寧採臣幾眼。
“我家小姐請您進去。”
僕從開啟門,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你……家小姐?那,那多謝。”
寧採臣道了謝,留著滿肚子的疑問,只得先背上書箱跟了上去。
誰知一進院子,他就被一陣穿堂風吹的迷了眼,身前的僕從走得很快,一個沒留意就沒了蹤影。
周圍很黑,他藉著月光穿過了幾條迴廊,走到後來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裡。
正當他有些沮喪的時候,忽然面前出現了幾個光點。
哪兒來的螢火蟲?
他隨著幾隻忽閃的螢火蟲走了幾步,轉入了一個光亮的內院,頓時有了一種柳暗花明的感覺。
盈盈的月光灑在草地上,一株潔白的曇花正擺屋簷下,吸收月之精華緩緩綻開,半遮半掩在雨簾之後,像一個羞澀的月下美人。
寧採臣看得痴了,他哪裡見過這種花,只覺得如夢如幻,周身的一切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紗。
“春白,去拿件衣服來,我要去賞花!”
一個天真浪漫的聲音突然從樓上的房間傳來,寧採臣連忙回過神來,躲在了院子的牆後。
“小姐,夜裡涼,外面還下著雨,明天再賞花也是一樣的。”疑似春白的丫鬟說道。
“你懂什麼!曇花就開這一晚,你要我明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