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有些詭譎。
宋就盤腿而坐,目光直視著對面的蒲團,彷彿那邊也有人正與他對視,白碗裡水面漾開一圈又一圈暗紋,水面之上,小火苗燒得很旺。
滋啦一聲,宋就只覺得眼前一黑,再看見光時,他已經置身一處石室。四面光滑的石壁以黑石砌成,又像是一口極深的豎井。
宋就簡單巡視一圈,覺得這應該是上演“密室逃亡”的戲碼。然而就在他準備蒐集線索的時候,眼前再又一黑,再又回到了那座石橋上。
白碗裡的水已經見底,火苗已經滅了。
蒲團上則多了一個人,準確說是多了一具骨架。
宋就險些被嚇得暈厥過去,然而這是夢裡,他連暈厥的能力都已經散失。
他定在原地,看著骨頭開口,聽到了骨頭正在說的話。
悚然醒來,眼前依然漫無止境的黑暗,宋就頹喪的坐在門口,臉上的汗水沿著下巴滾落,背後傳來的涼意叫他短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回過神來,只有黑暗中他那煞白的臉。
不知什麼物種的吼聲漸漸遠去,大地短暫恢復了安寧,黑色的螺旋氣則越發密集,像是要抽乾這片土地。
樹木反覆的枯萎、抽芽,生命的輪迴不知經歷了多少遍,宋就一輪輪陷入莫名其妙的幻境之中,他的精神逐漸變得萎靡,他快要瘋了。
最後的夢境停留,漫無邊際的血色大地,就連空中的太陽也蒙上了一層紅色,空氣中滿是刺鼻的血腥味,腳下細碎的骨渣不時候隨風揚起,飄散不知何處。
勁風襲來,吹打著他枯槁的面容。
原野盡頭,那座黑塔悚然而立。
再一次驚醒,額頭已經沒有汗水滴下,不知重複多少次的無知夢境,榨乾了他體內近乎所有的水分,眼窩深陷,猶如惡鬼。
最後一次睡過去,宋就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要再醒過來了,抱持著這樣一種心態,他很快進入夢鄉。夢裡遇到了很多人,做了許多事。
他看見平西鎮橋頭的楊柳剛抽了芽,隔壁酒家的王小姐一身淺綠色的長裙,含情脈脈的看著他,他從橋那邊走來,像極了榮登皇榜,錦衣歸來的書生。
他看到了問弈觀前的白玉石階,熙熙攘攘都是上來進香的香客;他也看到無回山上離鴛與黎塵淵的深情問候……
他看了很多,卻又似乎只是走馬觀花。
而後他到了那座黑橋前,坐在那具骨架面前,白瓷碗裡的燈芯再一次點燃,水面有淺淺的波紋。
他聽著骨頭說話,閉上了眼。
一切緣法,皆因眾生相。
他睜開眼,腳下是那片血色大地。
反覆的睡醒之間,宋就已經分不清自己眼下是怎樣一種狀態,但不管處在那種狀態,他的目的地都是那座黑塔。
最後的希望,關乎他的生死。
步子有些虛浮,深一腳,淺一腳,他往那座黑塔走了過去。
這是一段漫長的道路,宋就覺著至少要花上半天時間,待他到了黑塔面前,這個時間實際上翻了許多倍。
宋就很疲憊。
他倒在踏前,手觸碰著塔前的石階,想必害怕再醒來時這座塔已經消失不見。
他睡過去了。
很快他又再醒過來。
黑塔除了很黑,其他地方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塔門已經開啟,裡面同樣很黑。
宋就拾階而上,沒有任何猶豫,他進了塔。
一層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空蕩蕩的只有角落裡的樓梯,回望身後,地磚上多了一排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