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涼螢將薛簡給自己的那疊名單拿出來,攤平在亭中的石桌上。她指著上頭柳澄芳的名字,問道:“這……可是買了求子藥的名單?”
薛簡點頭,他的手劃過柳澄芳的名字,“那招搖撞騙的大夫,已經押去天牢了。這份名單則是從他隨身所記錄的冊子上抄錄下來的。你表姐,買的可不算少了。”
謝涼螢並不知道柳澄芳還將這個藥送進了宮,只當柳澄芳真的服用了那麼多。“她即便是想求子,也太過心切了吧。是藥三分毒,這麼大劑量地服用,她……真的沒問題嗎?”
薛簡面無表情,以一種不帶任何憐憫的語氣,淡淡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縱使我們再同情,也無法改變她已經走上了這條彎路的結局。”
謝涼螢總算明白為什麼前世柳澄芳非要撿了自己這個軟柿子,誣陷她給柳澄芳下藥導致流產。原來是想洗清自己服用求子藥這樁事。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讓他們把重點放在做了錯事的自己身上。這樣柳澄芳不僅能博得大家的同情,還會將風尖浪口上的自己陷入眾人的指責之中。
想起前世柳澄芳一副可憐兮兮大度原諒自己的模樣,謝涼螢就心裡直犯惡心。她把那疊紙推到薛簡面前,“收起來吧。這是要給聖上看的?”
薛簡收好名單,道:“給陛下看的乃是那大夫所記錄的冊子,這個抄錄本,則是留個後手。倘若原本散佚,有了這個在,那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謝涼螢有些不解,“怎得?我以前可從未聽說還要另外再寫一份的。你這次似乎尤其小心。”
“此事涉及上頭。”薛簡用手指了指天,“倘若真要施壓,朝堂之上怕是又得亂起來了。”
“哦?”
薛簡拍了拍石凳,坐了下來,“據那大夫所招,此事幕後主使,乃是三皇子。”
“三皇子?!”謝涼螢想不明白了,“他來招惹這種事做什麼?又不是恪王那樣兒,需要捏人把柄。這種事……也沒什麼把柄可捏的啊。”
薛簡搖頭輕笑,“你可知宮中皇子一月多少份例?”不等謝涼螢回答,他豎起兩個手指,“根本無法同一個二品官相比。宮中可以供給足夠的吃食穿戴,但卻給不了太多銀子。”
謝涼螢奇道:“他生母,不是周貴妃嗎?按貴妃之寵愛,聖上的賞賜斷不會少了吧?”
“可週貴妃和三皇子怎敢拿了打了宮中印的東西出宮去倒賣?宮中賞賜都是記載在冊的,想要查出來簡直易如反掌。”薛簡支著下巴,“周家想扶持三皇子,最簡便的方法,就是重金賄賂朝臣。可週家不過一介二品官,哪裡來那麼多的銀錢?就是傾盡家財,也收買不了多少人。”
謝涼螢瞭然地點頭,“所以,三皇子出此下策,乃是為了斂財?”
“是啊。那騙子也是本事,不知怎麼勾搭上的三皇子。”薛簡嘲諷一笑,“那位也是個蠢的,這等事便信了。”
謝涼螢眼珠一轉,“會不會……是因為三皇子親眼見了那求子藥的奇效,所以就信了?我聽說雖然有不少流產及生了鬼胎的婦人,但也有平安生下健康孩子的夫人。”
薛簡微眯了眼,手指敲了敲石桌,“的確不無可能。去年三皇子的側妃就生了個雙胞胎,周貴妃一高興就賞了不少東西。興許就是那時候搭上了三皇子?”
“應該錯不了。應當先是側妃家裡頭的人先認識了那大夫,隨後就把人給了側妃——要知道,三皇子妃至今未有生育呢。搶著前頭生下孩子,日後若是三皇子真能登上大頂,保不準自己就能母以子貴地坐上皇后之位。”謝涼螢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自己見效了,就向頭疼銀錢的三皇子推薦了那人。二人一拍即合,便在京郊打出求子神藥的名頭。”
謝涼螢篤定道:“一副藥可不少錢呢。若沒有三皇子和周家中間牽線,哪裡來這麼多的京中官婦上門?必是有了什麼貴婦人私下推薦,說自己懷上孩子就是靠了那藥。之後便一傳十十傳百。此等謠言,想要抓住最開始的源頭,可不容易得很。”
薛簡補充道:“就是不說自己的例子,只說家裡的哪個因為吃了藥,立即就有了身孕。也會有那些求子若渴的婦人信的。”
“這可真真是造孽的事。拿人孩子開玩笑。”謝涼螢皺眉,“還在廟裡頭呢,也不怕菩薩到時候降下果報來。”
薛簡拍了拍胸口收著的那疊名單,“這不就有了現世報麼?現在人都給下獄了。陛下知道後,恐怕會雷霆震怒,要我看,周家是別再打扶持三皇子的主意了。陛下斷不會允的。這等不將百姓性命放在心裡的人,怎會是明君?”
謝涼螢不無贊同,“幸而聖上並非先帝。”
先帝之荒誕,就連謝涼螢這等沒經歷過的都知道一二。當時朝堂亂成一片,不少名士拒絕出仕,大都歸隱山田。還是如今的皇帝繼位之後,天下才呈現出欣欣向榮的中興模樣來。
薛簡揉了揉謝涼螢的頭,“這可是在長公主府裡頭,先帝可還是長公主的父皇呢。你這般大剌剌地指責先帝,就不怕被人告了黑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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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這麼一說,謝涼螢有點心虛,但嘴上卻犟得很,“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難道還不許人說了?不都說身後功過,留於後世評說?”
“罷罷,我總說不過你。”薛簡拉著謝涼螢起來,“走吧,咱們去和長公主告辭。我送你回去。”
謝涼螢小心地提著裙裾,問道:“你打算怎麼安排老薛?不是答應了畢元,不會讓老薛知道他受傷的事嗎?”
薛簡道:“我打算將老薛派去京外。”
“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