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裡的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那一男二女好好地躲在密室裡卻被砸開門強勢圍觀,顯得頗為驚慌,芮詩蜜卻得意洋洋步步緊逼,旁邊的群眾則是一臉茫然。
毛重五終於反應過來,雙眼圓睜上前一步——在桂圓看來,倒有幾分像是白虎節堂裡埋伏著的高太尉。他大聲喝道,“芮仙師,你又非丹師,安敢輒入我這丹室!你知法度否?”
桂圓簡直想給師兄鼓個掌,看你平時跟人打個招呼都磕磕絆絆,關鍵時候倒很靠地住。雖然我們今天在丹室裡搞的東西確實不大好見人,但是氣勢上絕對不能輸,師兄我支援你!
可惜芮詩蜜卻不是唯唯諾諾的林教頭,她壓根不理會這個小執事弟子,就想上前去開啟丹爐。
這卻犯了丹師們的大忌諱,桂花桂圓勃然作色正想阻攔,眼前忽然一花,胡問樞的身影已經擋在了丹爐之前。
他張開雙臂,神色凜然,“芮仙師這麼做,可是想與所有丹師為敵嗎?”
芮詩蜜沒有想到胡問樞反應這麼大,心裡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她眼角一瞥,看到郭陽和一群丹師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看熱鬧,那些丹師臉上都有些憤慨的神色,顯然十分不滿她要去強行開啟丹爐的舉動。而剛剛給何雲兒帶路的張萌則縮在人群邊上,探頭探腦地向丹室裡看。
芮詩蜜知道張萌在煉丹房裡也算上上下下混了個臉熟,就手一指道:“我這個女弟子偶然間發現了桂花和桂圓竊取大考機密,不守仙院規矩。她不敢隱瞞,立刻告訴了我。”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請動周院長和各位仙師來此,也是不想煉丹房再被這兩個不肖弟子矇蔽,免得釀成大禍。”
張萌忽然被芮詩蜜點名,不由地嚇了一跳,發現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更加有些緊張,佝僂著肩膀畏畏縮縮地站了出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才好。
桂花和桂圓正想開口,一邊陷入緊張思索的毛師兄忽然想出來幾句佳句,不但堂皇大氣,而且與自己方才的話銜接地甚好,可以拿來呵斥芮仙師。他也不管場上已經到了下一個回合,對方甚至都換了人上場,就站了出來大聲道:“你既是仙師,道理也還不知道!因何帶著眾人,擅闖丹室,欲汙衊桂師妹乎?”
桂花和桂圓一臉無奈,毛師兄你光顧著氣勢了吧,這一串話下來根本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好嗎?
張萌卻不知道哪裡忽然來了勇氣,她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掙地通紅,兩手緊緊攥著衣角,悽然道:“毛師兄,你不要再包庇她們兩個了。我聽地清清楚楚,桂花師妹和桂圓師妹說丹道大考的題目已經有了,商量著要誆你幫她們練習熟練,好再拿個優等,替何仙師在周院長面前露個大臉,也讓仙院上下知道她們內門弟子的身份不是旁人可以隨便肖想的。”
丹火無聲燃燒,在三面高懸著的銅鏡反射下映地滿室都是火光,張萌眼裡也彷彿有跳動著的兩簇小小火苗,然後她輕輕閉了閉眼,啪嗒一聲輕響後,兩滴淚珠在地上摔地四分五裂。她彷彿被驚嚇到,微微瑟縮了一下,再睜開眼時,滿臉都是悽惶和哀求,“我知道師兄心裡向著桂師妹,原本並不敢和她們爭什麼。只是聽到她們要把師兄矇在鼓裡,不止這次利用你,以後也要騙你幫她們煉丹尋藥。情急之下,這才稟報了芮仙師。。。”
桂圓原來還一直覺得自己的演技線上,畢竟從出生開始就角色扮演到了現在。結果今天才見識到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張師姐這是剛從琅環閣買了本宅鬥術回來修煉圓滿了嗎?居然硬是以鴕鳥之姿扮出小鳥依人,一番表演唱作俱佳,把她們的罪名扣地死死的,卻還維護了自己柔弱無辜的形象。那邊幾個死宅已經臉露憐惜之情,連毛師兄都張口結舌,看來是超出他的處理能力被強制宕機了。
桂花上前一步擋在妹妹身前,她也不看張萌,而是直視芮詩蜜淡然道:“芮仙師處心積慮,在眾位仙師和同門面前陷害我與阿圓,張師姐更是字字誅心。我們姐妹不敢爭辯,但是也不得不辯。敢問芮仙師,剛才張師姐那番指證可有證據,可還有其他人聽到我們說話?”
她遠山一樣的雙眉因為憤怒而斜斜挑起,倒是平添了幾分勃勃的英氣,扭過頭來對著還在抽泣的張萌說道“若只是孤證,那我倒要請問張師姐,以你剛剛練氣中期的修為,是怎麼能在練氣期大圓滿面前偷聽而不被發現的?“
此言一出,丹房內外頓時炸開了鍋,周院長十分驚喜不說,連何仙師都是一臉的意外之喜,紛紛過來拉著桂花問長問短。周院長凝神查探,果然發現桂花氣海已成,而且十分的凝實雄渾,寬廣壯闊,確定無疑是練氣期大圓滿,而且是極品之象,隨時可以突破到築基的。
以十二歲的年齡到達此境界,以周院長的見識也是聞所未聞,他可以想見桂花到上院仙院乃至拜入仙山後會如何的前程遠大,而他和何雲兒又會因為此事得到多少獎勵。這時候他就是再不通人情,也不會揪住桂花和她的親妹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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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卻沒打算就此罷休,被人這樣打上門來,如果都輕輕揭過,真當她是沒有脾氣的泥人了嗎?今晚若不是她心血來潮跟著妹妹到了丹房,若不是她正好這幾天突破到了大圓滿,阿圓豈不是要被她們生吞活剝了去?
她身形雖幼但是氣勢逼人,冷冷地道:“指使弟子偽造證據汙衊仙院弟子,挑動仙師,擅闖丹室窺伺他人煉丹。件件都是大忌諱,還請芮仙師給弟子個交代。”
何雲兒也大聲道:“不錯,今天一定要有個交代才行!否則誰都可以信口開河汙衊同門了!”
情況忽然間急轉直下,芮詩蜜頓時也亂了分寸,她怎麼都想不到頃刻之間形勢反轉如此,慌亂地道:“我也是聽了弟子的稟告,一時來不及細查。。。”
張萌猛地抬頭,一臉難以置信,她沒有想到芮詩蜜如此輕易就把她當作棄子隨手丟掉了,想到桂花已是煉氣大圓滿,今後自己在仙院怕是沒有立足之地,不禁地瑟瑟發抖起來。
但是一個人害怕無助到了極致,置之死地後,往往反而無所畏懼,無中生有出勇氣來。張萌其實個性頗為強韌,在流落到葵英城之前,她也曾歷經生死艱辛,但從未輕言放棄,越是逆境反而越刺激了她的膽氣。
“我並未說謊,丹爐裡就是你們私自練習大考題目的證據!我身世比不上你們,修煉比不上你們,但是對師兄是一片真心,絕不能眼看他被你們利用矇蔽。”喊到後來,張萌已經有些聲音嘶啞,這番話說地連她自己都信了幾分。
她其實已經不在乎桂家姐妹和芮仙師的恩怨,只想保全自己。桂花和桂圓反正是被她得罪地狠了,但是與其這樣半途而廢直接被打上誣陷同門的標籤,還不如奮力一搏,繼續扮演心繫師兄的痴情女子。如果丹爐裡真有點什麼,那麼事情反而有一線轉機,日後兩姐妹為了避嫌也不能故意對她打擊報復。
桂花和桂圓都知道丹爐裡的東西見不得人,又怎麼可能在大好局勢下開啟給大家看。可是張萌還好對付,原本態度軟下去的芮詩蜜卻像是忽然想通了,也堅持要開爐看看,“好還桂花和桂圓一個清白”。
正在沒奈何僵持的時候,始終不在狀態的毛師兄猛地一聲大叫,“火候已到,再燒就過頭了!”然後飛身撲到爐邊熄了丹火。
胡問樞原本一直將功補過地守在丹爐旁邊,防止芮詩蜜忽然發難,但現在是毛重五自己動手,他倒是愣了一下,想不明白還要不要加以阻止。
一個錯神間,毛重五已經揮手開啟了丹爐。事出突然,桂花和桂圓都被豬隊友的這一嗓子唬住了,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阻止不及。當下丹室內外一片鴉雀無聲,數十雙眼睛都緊緊盯著那隻丹爐,無不好奇裡面究竟煉地是什麼丹藥,連胡問樞都忍不住探頭向爐內張望。
只見丹氣散去後,爐中孤零零地躺著一枚碩大的土黃色丹丸,表面暗淡無光,看色澤是次品無疑。只是此物體積驚人,幾乎有一個小西瓜大小,形狀略近橢圓但卻很不規整。以胡問樞在丹道上的見識,也想不出這究竟是什麼丹丸,看這個尺寸,難道竟是給巨人服用的不成?
芮詩蜜尖叫起來,“魔丹!這是魔丹!你們居然暗中祭煉魔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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