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看透劉季真實面目的人不多,所以項襄問出沛公乃何人這種話之後,虞周就開始琢磨項襄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一邊觀察聆聽一邊琢磨,還沒等他徹底想通,就被項梁打斷了:“昔楚王乍立之時,天下豪傑有如寒蟬見霜不敢鳴泣,如今秦皇駕崩,他們倒一個個蹦出來了。
最可恨敢借項某先父之名而不尊楚王,可恨!可殺!”
這是同樣惱怒陳勝那檔子事兒了,虞周雖然納悶為什麼這麼後反勁,還是勸道:“項叔父莫要氣惱,陳涉不修軍心不聚民意勢不能久,咱們的主要對手還是秦軍。”
項梁眉頭皺了皺,嘆氣道:“我也知曉陳涉敗亡在即,可是眼看如此小人高人一等,項某實在不甘心,更為我項氏抱不平!”
什麼意思?要從位置上壓回來?項梁也動心了?
“項叔父的意思是……”
“讓羽兒領了上將軍位吧,免得遇到這些小人弱了氣勢,若論兵多將廣、能征善戰,大楚哪裡不是高人一籌?何須受這樣的委屈!”
上將軍,那是項燕曾經的職位,對於項氏來說,什麼令尹柱國都沒那個位置重要,因為這已不單單是個軍職,更像某種傳承一樣有了特殊意義。
項梁此時說出這種話,看來是取得項氏內外一致贊成了,虞周沉吟,隨即回道:“項叔父為何不親自跟少將軍說?”
項襄回道:“羽兒最近誰都不見,我們想著你和他年紀相仿,勸說起來更加便利。”
這倒是真的,項籍最近先是被韓王信騷擾,又被劉季撩的心煩意亂,一惱火乾脆躲了個清淨,要不然劉季也不會抓住虞周不放。
不過想到張良的那番委託之後,虞周覺得自己露面也不是什麼好選擇,韓王的破事兒還沒定下來,項氏內部又蠢蠢欲動,他的臉再好使也不能無限度刷啊。
當叔父的說話不管用,當妹夫的就管用了?只怕項籍領了上將軍之後,水漲船高才是下相諸項的目的吧?
“項叔父,小侄只能勉力一試,成與不成可不敢說。”
項襄又回:“別不敢說啊,你且去試試,若是羽兒執意不聽,咱們乾脆殺了楚王,讓他繼楚王位……”
“三弟噤聲!”
虞周徹底看不透項襄這個人了,說他聰明吧?殺一個牙牙學語的楚王毀掉楚軍名聲這種餿主意也敢出;說他蠢吧?對於劉季其人他倒看的精準。
“子期,你莫往心裡去,我這三弟不甚知情,方才所言千萬別當真。”
項梁看到虞周臉色不對,連忙開始勸解,虞周點了點頭,再也沒說什麼,有些木訥的走開了。
他走之後,項襄不解問道:“兄長,這還不是早晚的事兒嗎,你為何不讓我說?
你我都是長輩,需要對一個後生謹言慎行嗎?”
項梁眉頭大皺,不明白二十年未見的兄弟怎麼會是這種人,想了想他這些年生活的樣子,稍緩一些,回道:“該怎麼做我自有主張,羽兒騰空而起之日,就是我項氏名揚天下的那一天,休要節外生枝!”
項襄似乎不怎麼遵從兄長,敷衍的回了一句是。
兄弟倆的對話虞周沒有聽到,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在項籍的大帳外面了,猶豫了幾次,乾脆放空心中所有事情就往裡走。
持戟衛沒有阻攔,進來之後也沒看到項籍,虞周還是從一堆酒罈之中發出的呼嚕聲才知他在哪裡。
起床氣很可怕,霸王的起床氣尤其可怕,還是別招惹為妙,想到外面那堆破事兒讓自己和范增忙的焦頭爛額,虞周對於慣會躲清閒的少將軍很不滿意,來都來了,至少也得喝光他的酒再走!
細嘬慢飲不醉人,卻最耗工夫,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項籍吧嗒吧嗒嘴,嘟囔一聲“阿虞”便翻了個身。
眼看著一條巨大的胳膊砸下來,虞周趕忙以酒罈子架住,這一下,項籍不想醒也得醒了。
就在他揉眼睛的時候,虞周說道:“虧你還是領兵之人呢,被人近了身前三尺都不知道,嘖嘖嘖……”
項籍隨手撈過一隻酒罈,灌了一口清清口氣,滿嘴酒氣道:“你身上又沒有殺氣,我還能好歹不分嗎?
怎麼?這次過來又有什麼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來這兒了?”
項籍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笑得格外不像他:“那倒不是,只是你最近過來哪次不是煩心事一大堆,我都習慣了。”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起來虞周就有氣:“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又不管事兒,範老和我再不操勞誰處理這些亂七八糟?一支大軍吶,一個楚國啊,你可真放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