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皇帝無心政事、無心軍事,這種事情稍微留意就會發現,所以秦軍要想出現三十萬鐵騎幾乎沒有可能。
但是虞周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單說馬蹬這一樣東西,就能讓騎兵的培養時間大大縮短,從數年之功到上馬既戰,剛剛經歷的這場戰事正說明這個道理,否則陳勝吳廣怎麼敢讓部下爬上馬背就當騎兵?
從軍不久的傢伙都能勉強控馬,那如果精於騎術的悍卒再配上馬蹬呢?蹬裡藏身這樣的動作豈不是耍起來跟玩兒似的?
虞週一點都不懷疑古人的學習能力,除了眼界原因導致他們的想法比較侷限之外,事實上,娛樂極少的先民更加專注,更善於下苦功雕琢自己,苦功加上利器,虞周敢說誕生的騎兵將是空前絕後的強悍……
馬蹬普及了誰還騎在光溜溜的馬背上用苦功啊!所以空前絕後並不是一句虛言!
“燕恆!”
“都尉!”
望著彭城缺了一塊的城牆,虞周的思緒轉了好幾個彎,叫來燕恆之後,問道:“咱們的人還能聯絡上蒙亦嗎?”
“這……他現在應該四處躲藏呢吧,山高路遠的,需要費一番工夫。”
“那就找人聯絡王離好了。”
燕恆皺了皺眉,沒有追問來龍去脈,無所顧忌的應承下來:“傳書還是傳信兒?”
“給他帶一句話吧,就說馬蹬乃是國之利器,楚人能用、秦人能用,唯獨胡人用不得,讓他務必小心謹慎,御四夷於關外。”
“知道了,我這就安排人去,只是子期……王離身為秦將,能聽我們的嗎?”
虞周心裡沒底,因為這個時候壓根沒有民族概念,商人、周人、秦人、楚人這些都是以國為名,或者乾脆以地為名,在他心裡根深蒂固的中原與異族之分,其他人看來只有兩個顯著區別——左衽與右衽,以及是否會說雅言。
不只秦人這麼看,除了受虞周影響頗深的身邊人,楚地之人也這麼看。
但是他深知遊牧與農耕的對立性,絕不能等生靈塗炭了才想起防範與打壓,到那時就晚了!
“算了,進城之後我跟羽哥說一聲,讓他派人聯絡王離吧,一家人打的再兇,尊王攘夷的底線不能動。”
“好。”
一路前行,入眼的景象有點慘不忍睹,步卒攻城,遇到什麼障礙都是爬過去繞過去,但是這種事落到騎兵身上就是踩過去踏過去。
看來項籍廝殺的很豪放,因為虞周不只一次見到倒塌的土牆上面遍佈馬蹄印,那些牆矗立起來本該是房屋的,現如今茅草屋頂化成了濃煙,土牆變成了土橋。
蕭何已經先一步入城,搬著簡櫝來回奔波的傢伙全是他的人,濃煙起時,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焦急,生怕損毀了這些寶貝。
黑乎乎的竹簡看上去已經廢了,蕭何虔誠的拿手摩挲著,撫去泥灰,他絲毫不管滿手烏黑,瞪著眼睛逐字唸叨,也許是好容易認清一行字的緣故,這個年已不惑的傢伙忽然露出個孩子般純真的笑容,十指飛快撥弄,一手算盤打的噼裡啪啦。
“蕭長史,該四下五進一了。”
蕭何沒有防備,被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清來人之後,他長吁一口氣:“哪裡來的四下五進一,少將軍如果不放這把火,還能留下點東西進一位,現在吶……老夫再去找找。”
俗話說,殺人放火金腰帶,項籍力能拔山精力旺盛,指望這傢伙當個秋毫無犯的將軍根本不可能,從會稽到彭城,他有意無意或者殺得興起毀掉的東西不在少數。
不過有一點還算好,那就是這個千古無二的猛獸爪下經常出現許多玩物,但卻極少拿人命戲耍,虞周對此頗為自得,認為這是自己潛移默化的緣故,就像現在,房子倒了可以重建,城牆塌了可以修繕,只要沒看到百姓的鮮血與屍首便是好的。
說起來有點像悖論,但是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就是,其實毀壞民屋是一個很好的拉近軍民關係的機會……
為什麼呢?
因為百姓太善良,太健忘,面對一座新房子,他們只記得這個屋子是誰蓋的,卻把毀掉自己家園的兇人忘了個一乾二淨。
當普天之下的軍隊只有楚軍一家會在毀屋之後幫助重建的時候,收穫的感恩戴德簡直不要太多!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打仗哪有不放火的?過去城戰,守軍拆屋為器、攻城軍大索發洩,人命都跟草芥一樣,哪還顧得上許多?
現在不僅人沒事兒,房子還以舊換新了,百姓很知足,無怪乎他們的邏輯有點奇特,時也,命也……
所以啊,對於項籍喜歡拆東西這種事,虞周雖然不贊成,但也沒有極力勸諫過,一來可以讓他發洩一下精力,二來迅速拉近軍民關係,似乎……沒什麼不好?
不能鼓勵,那就沉默吧。
“蕭長史辛苦,等安頓好了我便派人來援建,這座城池裡的兵甲錢糧多不多啊,弟兄們等著賞賜吶。”
蕭何立刻露出一副貔貅嘴臉,手上一抖“嘩啦”一聲將算珠歸位,回道:“沒有沒有,都被少將軍燒了,你找他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