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明顯跟虞周之前的思路一樣了,站在那裡糾結了好一會兒,硬著頭皮回道:“依小老兒看,最該讓人痛恨的莫過於蒙恬將軍被捉拿下獄,柱石一倒,也不知北地又有多少苦命人失陷於匈奴蹄下,蠻夷可恨!”
項籍一拍案几,重重的點了點頭:“說的有理!先周禮樂興盛時,天下盡皆尊王攘夷,如今無論君王何在,蠻夷犯邊實在可恨!”
聽他這麼說,老頭鬆了一口氣,繼續答道:“要說小老兒最欣賞的,莫過於此物所書&039;約法三章&039;了,秦律嚴苛天下皆知,我們這些楚人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天天忍受著,現如今楚國大軍已到,以前的律法盡皆廢除,苛捐雜稅也沒有了,實在是好日子將要開始啊!
不瞞這位貴人,小老兒藏著這份傳單,不僅是要告訴各位鄉里苦日子到頭了,還想憑此為證,那麼大一支軍隊,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老頭說的很忘我,一不小心把對質這種小算盤都說出來了,就像三人剛進店門的時候,他拿出傳單作為倚仗威嚇他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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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番話落到項籍耳朵裡,明明是恭維,他卻只能回之以乾笑……
因為他正打算把這座城全部毀了,人、畜、房屋、館舍,雞犬不留的毀了……
龍且也很尷尬,之前他還想插兩句話來著,現在低頭啃鍋盔什麼都不說了。
眼見兩人都不開口了,虞周接話道:“店家,既然你們都是楚人,都想過好日子,為何當初不開門投降呢?
駐軍皆為郡縣子弟,齊心協力辦成此事應該不難吧?
再退一步說,即使爾等不降,怎會抵抗如此頑強,折了少將軍心腹人馬!”
同樣的疑問也盤旋在項籍心中,就在重瞳帶著怒火的質問目光裡,老頭苦笑兩聲,開口了:“貴人有所不知,此城秦軍名義上是郡兵,其實早在三日之前便已調換了,我有幼子配為城旦,如今下落不明讓人擔心吶!”
虞周與項籍對視一眼,難以置通道:“調換了?全部?還是一部分?他們是從何處調來的?”
老頭繼續苦笑:“這我哪能知曉?小老兒只知是有一部分秦軍調換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郡尉忽然決意守城……”
鬧了半天卻是這麼個結果,項籍有些不甘,他拿著鍋盔沉默了許久,邊啃邊想吃完了都不知道,一口咬在手指上才回過神:“店家,那你就沒想過出去找找兒子?”
虞周笑了……
因為項籍這個人很矛盾,對於陌生人,他可以冷酷無情屠戮殆盡毫不心軟,這一點雖然還沒發生過,但是從他對待手下的態度就能看出一二。
比如說,旁人對待親近者,都是心腹交心五成、次之四成、再次三成,直到毫無關係為止。項籍不一樣,他對最親近的人可以交心十成、次之八成,再次一成,再次還是一成……
為什麼落差這麼大呢?因為他傲,軍隊有了戰績,應該論功行賞才對吧?項籍不是!
他翻翻功勞簿,發覺沒砍死人立有其它微末功勞,就會撇撇嘴:這點功績算什麼呀,跟我一比,提著一兩個人頭回來的都不算什麼!
於是……項籍對於賞賜與爵位攥得很緊,因為拿他自己的地位與功勞橫向對比來看,其他人那點功壓根不算事兒!
為此,虞周曾經專門花費了好幾天才把這傢伙的榆木腦袋說通,順便弄明白了霸王“曾經”的寡恩薄義評價是怎麼來的……
時至今日,項籍的心態已經轉變許多,但是骨子裡的本性沒有變,從別人一成一成遞減而他始終保持一點客套來看,不管這是源自貴族的知禮還是層次相差大了不屑為之,總歸可以利用一下。
比如說……對比殺一個陌生人與殺一個崇拜自己見過自己,甚至有過一點交情的人,後者對項籍來說有點難……
這也是霸王“曾經”婦人之仁評價的來源。
在這一點上,劉邦當年利用的非常好,所以斷定老爹必然不會被煮,所以斷定老婆落到項羽手裡一定沒事兒,所以自己多次逃離生死邊緣,一步步踏上最高位……
現在,虞周沒有那樣的野心,他只想藉助項籍的這個小小性格弱點,讓他跟城中百姓熟悉一些,瞭解一些,有了一絲一毫的交情,屠刀就再也舉不起,救下這滿城的無辜百姓。
費盡心機,現在終於看到一絲光亮了,項籍問店家為何不去找兒子,正是因為他已對面前這個心向大楚的老叟下不去手!他想讓老頭走!
對於項籍的問題,老店家捶了捶腿:“唉,人老了,走不動,我就想著,萬一兒子將來找回來,小老兒不在這裡他該多焦急?住了大半輩子的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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