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阿父,君父喚胡亥來有何事?”
鑾駕還是那輛車,車中之人卻多了兩位,十五歲的胡亥還有些懵懂,出口便是最親密的稱呼。
這裡的阿父可不是父親之意,而是像亞父一樣對於年長者的敬稱,作為教導胡亥秦律多年的老師,趙高勉強當得此稱,但是在鑾駕裡這麼叫,著實有些過分了。
就不怕招來陛下不滿?
李斯這樣想著,以微嗔的目光去看趙高,哪曾想對方面沉如水有恃無恐,整個人跟過去完全不同,像是一夜之間長出了的骨頭,不再唯唯諾諾,看人的時候笑容很深,眼底之意不好琢磨。
這是怎麼回事?
李斯心中一驚,抽了抽鼻子,好像明白了什麼,再看一眼胡亥,他試探性問趙高:“陛下他……?這是陛下的意思?”
趙高彎了一下嘴角,從袖中抽出一卷帛書:“先皇遺詔在此,李丞相儘可一閱。”
“先皇?君父駕崩了?”
兩人誰也沒回答,任由胡亥膝行上前檢視皇帝,而這時,李斯接過遺詔一目十行,面色一沉,說道:“既然陛下早有遺命,我等遵從便是了。”
趙高拿回遺詔:“不急,讓少公子看過之後再說。”
胡亥聽完心頭一跳,想了想自己的年紀,跳動得更厲害了,十五歲,剛剛束髮,以往君父雖寵自己,卻從不給他觀政的機會,現在讓自己看遺詔,這是誰的意思?莫非……
同樣接過帛書一目十行,這位少公子臉色頓時垮了下去,看得旁邊李斯大搖其頭的同時,卻讓趙高更加滿意了。
喜形於色,應該很好控制。
“少公子作何感想?”
“既然君父已將大位託付兄長,臣等領命遵從便是……”
“少公子真這麼想?”
李斯聞言猛然扭頭,低喝道:“中車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高不理李斯,繼續蠱惑道:“天子不分封諸公子,這還要多虧了李丞相奉行郡縣。
可是如今皇帝大行,唯獨給長公子扶蘇留下遺詔,老臣很擔憂吶。”
李斯沒空計較趙高的自稱變化,皺眉喝問:“你擔心什麼?”
“老臣擔心,諸位公子無寸土立足之地,以後這日子該怎麼過吶!特別是少公子年紀尚幼,哪比得上其他公子各有家業。”
胡亥垂著臉,想了片刻之後說:“常言道,知子莫若父,現在君父已有決定,我們做兒子的當然要遵從,不能忤逆。”
趙高古怪的一笑:“少公子,天下大權盡在這輛車裡,以前是陛下手中,現在陛下不在了,大權就由你、老臣、還有李丞相掌握。
只要大權在握,何人繼位根本沒有定論,何必早早灰心呢?”
李斯聽完立刻渾身起了一層白毛汗,神情嚴峻的喝道:“趙高!你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趙某是想說,制約他人與受制於人,二者大有不同,還希望兩位好好想想。”
胡亥本來就少主見,見到李斯的嚴肅模樣嚇了一跳,急忙回覆:“廢兄立弟,便是不義,不奉父詔,便是不孝,自問無材,因人求榮,便是不能,三事統皆背德,如或妄行,必至身殆國危,社稷且不血食了!”
趙高聞言非但不惱,反而讚許的點點頭,回道:“少公子能夠說出此言,足見平時苦讀用功。
你方才說知子莫若父,那麼公子,您怎麼知道自己在陛下眼中不如長公子呢?
坦白而言,您覺得自己與扶公子,誰最得陛下寵愛?”
“這……”
“好,您覺得不好說,那麼可以問問李丞相嘛,長公子與少公子,誰更得陛下寵信?”
李斯皺眉:“當然是少公子,但是……”
“好,既然是少公子受寵,那還有什麼問題呢?這不正說明陛下同樣認可少公子才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