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聰明人,相里業深知一種聰明人的通病——自以為是。
在他看來,當年誇誇其談的趙括不能免俗,雄心勃勃的太子丹也不外乎如是,自以為胸有良謀就能操縱事宜,真是可笑!
最後結局怎麼樣?還不是一個兵敗身死,另一個被父王拿來平息大秦怒火?
還有此次作戰的對手,那個姓虞的小子也是個自以為是的人啊!虧自己初見的時候那麼重視,結果是個外面光鮮的驢矢蛋兒!
如果之前的幾次粗淺謀略還讓相里業有所疑惑的話,那麼見到逆賊的安營紮寨之所,他已經完全放心了。
背水結營乃是兵家大忌,這都不懂還怎麼打仗?
固守吳縣的真是此人?會不會是齊墨主事拿他當幌子的?否則為何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隨著洪流一樣的馬蹄聲漸漸湧向楚軍營地,相里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叛軍根本就沒準備拒馬樁,正在緊急加固呢。
幾個吊籃把帶來不及回營的反賊通通帶了回去,秦軍無人急著動手,他們神情都沒變,控著戰馬形成衝鋒陣型,等待主將命令。
……
……
有人曾說馬蹬出現之前騎兵根本沒用,有人曾說中原的騎兵是從趙國胡服騎射開始的。
要是誰敢這麼對虞周說,他只想把《六韜》扔到對方臉上。
且不說鮮有文字記載的黃帝和夏商時期,能夠遺留下來代代瞻仰的,就有周武王跟姜子牙之間關於怎麼選騎兵的問對。
武王問太公曰:“選騎士奈何?”
太公曰:“選騎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長七尺五寸以上,壯健捷疾,超絕倫等,能馳騎彀射,前後左右,周旋進退,越溝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馳強敵,亂大眾者,名曰武騎之士,不可不厚也。”
身強力壯各挽強弓、前後左右進退自如、在光溜溜的馬背上異常嫻熟、面對大戰就像將要收割一波野菜……
這就是此戰的對手,打扮比虞周想象的土氣,渾身的戰意卻讓人心驚膽戰。
也正是這時候,許多楚軍將校忽然想起,秦人的老祖宗是給周天子牧馬出身的……
信陵君曾說與秦人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再往上追溯,曾有黃帝險於蚩尤,以中原車徒制戎翟騎士……
所以說啊,也許騎兵才是老秦人骨子裡的立身本源,只是隨著時間流逝,需要長時間培養的騎兵被秦弩掩蓋了光芒。
沒有太多猶豫,秦人的九原騎兵動了,裹住四蹄的戰馬奔跑起來的時候,沉悶的聲音如同發怒低吼的夔牛,威脅十足。
這是虞周第一次面對大量騎兵,儘管是在夜中看不清全貌,但是那種萬馬奔騰的感覺傳至心頭,直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融入其中,隨著他們一起踏碎所有阻礙,或者被踏碎都比死於刀槍劍戟來的更有榮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