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甘萬不願,該來的徭役還是逃不掉的,事實也確實如呂雉所言,送行那一天,泗水亭無不豎著大拇指對他劉季說一聲仗義。
特別是一些家裡有個半大小子或者蒼髮老者的丁戶,多去一個人,那些去了明顯回不來的老老少少就可以多活一個。
也正是這時,劉季根本不願去想自己到底為什麼充當徭役,權當是真心實意為了眼前的父老鄉親吧,因為從沒有這麼多人用同樣的眼光看他。
那是真情實意的感激,和盼著他能平安歸來的祈願,被人感恩戴德的滋味兒,比入洞房還爽,一種是三兩肉的快活,另一種,是由內而外每一個毛孔都在舒服的歌唱。
只可惜好景不長,出發沒多久,連綿的大雨打亂了行程,一連好幾天不得寸進,整支隊伍變得人心惶惶。
看這天時是不能按期趕到了,依秦律,至少也是罰沒盾甲的罪行,問題是大夥全都窮的兩個肩膀頂一個腦袋,罰盾甲?只能延長徭役期限慢慢償還,是個人都知道,多幹一天就多一分死去的可能……
大雨耽誤了行程,也澆滅了人們心中的希望,又是一個夜晚過後,劉季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幾個,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糙漢子,不怕株連家人的那種,這活兒沒法幹啦!
劉季心中破口大罵:他孃的你們不怕家人受連累,剩下的兄弟被連累就不管啦?老子就得把自己搭上又挨罰又受刑啦?人性呢!都他娘混蛋!
不是說此行有驚無險嗎?這罪行上下一活動,鬧不好真得丟了腦袋,怎麼就無險了?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了,更關鍵的是,劉季敏銳的發現兩個押解胥吏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幾次三番提出幫他拿著劍,以解三哥趕路辛苦云云。
信了就有鬼了!劉季精的跟鬼似的,能讓兩個無名小卒給騙了?
於是…那倆倒黴蛋不知怎麼就睡過去了,再醒來的時候感覺後腦針扎一樣的疼,渾身捆得跟粽子一般,背靠背挨在一起,在他們面前,劉季好整以暇的比劃著著長劍。
“季哥…季哥,鄉里鄉親的,這是幹嘛呀,放開我們好不好,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咱還得趕路呢……”
“哦……鄉里鄉親的,那你們幹嘛惦記我的劍?是想殺了我,還是害怕被我所殺呀……啊?!”
兩人渾身一顫,搶著求饒。
“季哥,別這樣,我們沒惦記啊……”
“是啊,我們哪兒敢啊,季哥,咱先鬆開再說話成嗎?”
劉季對著身後一努嘴:“就算想放也不成了啊,看看,我這些弟兄才對得起鄉里鄉親這幾個字兒,哪像你們倆,腔子裡的心跟穿的那身皮長在一起了吧?”
“季哥,甭跟他們廢話了,宰了不就得了,反正咱也沒退路了,官府顧不上他倆的!”
“周勃說得對,這一跑,官府哪知道咱們以後幹了啥,不是一條心的弟兄,殺了還能隱藏行蹤!”
劉季扭頭,煞有其事的說道:“動動腦子,跑了那麼多人,行蹤怎麼藏?
這麼滴,咱把他們宰了,再讓夏侯嬰拉到別處故意留給官府,這樣一來還能甩開追兵,怎麼樣?”
“行行行,這主意好!”
“嘿——!還是季哥心思機靈,就這麼幹,我去弄駕車來…”
那倆小子嚇得快尿了——合著這幫人早就串通好了的啊?就自己傻乎乎的還想徭役的事兒,完了!
“季哥,饒了我們吧,季哥,我們願意跟你走,看在曹獄掾的面子上,放過我們吧……”
劉季見到僅有一人開口求饒,捅了捅髮髻無所謂的說道:“跟著我?我還不知道去哪兒呢,你願意跟嗎?”
“願意願意,去哪兒都成!”
“哈!也不怕我把你小子賣了,真是實誠,這樣吧,要想跟著我也行,可是以後的日子就得患難與共了。
你,我,他們,咱們大夥全都變成了逃民,懂了嗎?”
“懂了懂了。”
“不不不,你沒懂,我的意思是,咱們必須得齊心協力才能活下去,齊心懂嗎?就像現在,你答應跟我了,可你身邊這夥伴沒答應啊,知道怎麼做嗎?”
另一個小子只是嚇懵了,又不是真傻,哪還聽不出什麼意思?趁著先求饒那小子猶豫的工夫,他也張嘴了:“季哥,我也願意跟你!你說殺誰就殺誰!”
“哈哈哈……上道!都鬆開吧!”
劉季身後的周勃盧綰臉色陰沉轉晴,一邊上前鬆綁一邊熱情的招呼:“跟了季哥,虧不了你們,咱們什麼時候吃過虧啊,這苦日子早晚會到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