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喜事不能代表全天下安寧,相反的的,相互對比更顯得殘酷。
雨滴落下之後會把自己撞成粉碎,四分五裂的到處飛濺,如果一場雨過於磅礴,這樣的情形就會交織成一層水汽,籠罩著大地模糊視線。
此時此刻,整個咸陽宮氤氳動盪,裝點精緻的水榭再也沒了賞心悅目之感,反讓人望之生惡。
大雨下了一夜,王離也在宮門外跪了一夜。
他沒有告訴病重的父親自己戰敗的訊息,因為王賁的狀況已經經不住任何打擊了,一回咸陽便來請罪,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他也沒去央求那位公主嫡母,大秦律令嚴明軍法無私,還沒有誰獲得過格外開恩的機會。對了,有一個例外!趙高上次的死刑被陛下赦免了。
跟一個閹豎相提並論?身為四朝名將王翦的子孫,他還沒墮落到那種境地!
大秦沒有“千古艱難唯一死”的感嘆,身為將軍,王離早就做好看淡生死的覺悟,之所以跪在這裡,是想求得最後一個說話的機會,讓陛下知道逆賊兇悍不好應對,詭異的手段防不勝防!
細碎的腳步逐階而下,抬頭一看,那個從沒正眼瞧過的趙高慢慢走來,今時今日,俯視者和仰視者換了個位置,王離覺得對方的目光格外刺眼,不過,再怎麼樣的羞辱,對於一個抱定死意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罪將王離,求見陛下!”
趙高嗤笑一聲,藏在簦笠之下躲避大雨,冰冷的聲音讓這水汽再寒三分:“王將軍,李信將軍已經告罪請辭了,陛下不會見你的,我要是你呀,還不如一劍抹了脖子痛快,省的活著辱沒祖宗。”
王離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宮殿,眼神開始絕望,猶不敢信的問了一句:“這是陛下的旨意嗎……”
趙高默不作答。
當然不是皇帝說的了!這是他的詐唬之言!如果王離產生什麼誤會做出什麼事情,到時候死無對證還能怎樣?
如果王離不上當而且追問到底,那也好辦——我也沒說這是皇帝的聖旨,就隨便感嘆一句不行啊?
王離真的上當了,眼中的絕望神色越來越濃,站起身來雙拳緊握,冰冷的雨水滴在板冠,沿著額頭滑落鼻尖,最終鑽入衣袍奪取他的渾身熱氣。
“陛下——!
罪將王離仍有絕言,還請開恩一見——!
陛下——陛下——!”
即使到了這種境地,那副高亢的嗓音仍是豪放不減,驚擾了宮門衛士扭頭來看,混著雨落之聲別有一番蒼涼。
趙高不說話不行了,如果王離默默離開回家自裁,他可以推的一乾二淨,現在這一喊,整支衛尉全都盯著,到時候報到御史大夫那裡,說趙高非但沒傳旨反而私下說了什麼,那麼即便王離死了他也洗不脫了!
皇帝還好端端的活著呢!受了點傷可是不糊塗啊,歷經多次政變的人,豈是那麼好矇騙的?
“王將軍,噤聲!奴婢這裡有一道陛下旨意,便要宣讀了。”
王離停止喊叫,有點不敢去接那道聖旨,有了剛才的鋪墊,他還以為是一道賜死的敕令,真要付諸於文字,可就做不得一點假,沒有一絲轉寰餘地了。
“王將軍?王將軍?”
“罪將……領旨。”
趙高有點不情願的掏出聖旨,用那種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開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