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項然及笄的那天起,韓鐵匠就多了一個任務,他把山上所有會木匠活的傢伙集中起來,齊心協力建造一個新家,與以往的幹欄式木屋不同,這次老頭下了狠心,愣是自掏腰包要起一座樓閣,看的虞周直接肝兒顫。
“義父,我這還沒成親呢,這個……是不是早了點。”
老傢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滿道:“廢話,蓋好了不就到大日子了嘛,難道你想矢到屁門才找坑?”
腦袋裡自動過濾掉不和諧場景,虞周還是有些不安:“這……眾位長輩尚且住在陋室,貿然蓋起一座樓閣,是不是太糜費了些?”
“糜費?哪裡過分了,你問問這些幹活的小子,哪個心中有不平?”
視線還沒移開,幾個牙都掉光的老叟相繼搖頭:“無礙無礙,大夥能有現在的好日子,全拜魏老神仙所賜啊,給他老人家準備住處,當然越盡心越好,要是能多回來看看,我們心裡也有底啊。”
好吧,在這些鄉鄰族人眼中,這座樓閣就是給魏轍準備的,至於他的徒兒眷屬,那都是沾光的。
老神仙這些年功德無量啊,安生日子誰都想過,真真正正享福的,也就是這幾年。
沒有對比沒有感覺,幾個人老成績的傢伙肚裡清楚,到處亂戰的時候,哪個鄉里的青壯不像莊稼一樣被收割?
青黃不接的時候,哪個村子裡沒有餓死的老弱?就算活下來的,那也是後背頂著前胸到處挖野菜打野物,一旦空手就要斷頓。
天年不好要捱餓受苦,豐年照樣輪不到百姓享福,隨著新糧一起下來的,除了苛捐就是雜稅,一層接一層的刮下來,數著糧食粒過活再正常不過。
哪像現在這樣,七老八十的傢伙頓頓能成乾飯,拖著鼻涕的小娃兒還是嫌棄黍米不如稻米好吃,這話天打雷劈喲!
就連幹活的青壯都在作孽,以前下地,誰家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摔下去碎八瓣?
現在的小年輕,扶著犁子跑一圈,再扶著耙耬跑一圈,居然屁事兒沒有的相互扯淡,不澆水還想要收成?
還真不用澆,龍骨翻車一轉,溝渠裡面立馬響起嘩啦啦的水聲,還得攔著不能澇了呢!
活計輕鬆了,骨子裡閒不下來,省下來的勞力通通被趕進山,小子們帶回野味的初衷再也不是無奈充飢,菌子嘗一些,乾肉嘗一些,各類菜式再吃一些,所有人發現,糧食吃的越來越少,這日子倒是越來越有滋味。
所有的一切,全拜魏國老所賜,起個高樓算什麼,就是一座離宮也是應該的。
“愣在這幹啥,去把項丫頭找來,讓她看看有什麼不喜歡的地方,改起來方便……”
虞周扶額:“項家最近看的可嚴,怕是沒那麼容易出來,我說義父啊,您弄這樓閣也沒先畫個圖定個模?”
“你是說宋直的那些道道?我哪兒會啊……”
“那要不我去試試……”
老韓霸氣的一揮手:“不用,你去哄好項丫頭,樓閣這邊不用操心,大不了我把老宋弄回來!”
話正說著,老曹推動輪椅,把項超請來了,一個一臉熱忱,一個有些冷淡,身後跟著兩個笑魘如花,虞周見狀上前見禮。
“外父,曹伯父。”
項超“嗯”可一聲沒說什麼,按他的意思,本不欲女兒這麼早嫁人的,只是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對這對眷侶心中瞭然,問的多了,項超的心裡難免鬆動。
最終催動他下決定的還是兩件事。
女兒喜歡那小子,無可厚非,究竟到了什麼程度,當父親的也是不得而知,直到有天項然小憩,居然那麼毫無防備的枕著臭小子臂膀,項超才知道這事兒有多嚴重。
女兒家的睡顏不輕易示人,就連至親也沒多少機會見到,一個枕著另一個,這已經不是不當外人的程度了,看那習以為然的神情,竟沒人覺得僭禮,似乎左手握住右手一樣正常。
發乎情,止乎禮,這都好成一個人了,禮儀的束縛能有多大,項超心中沒數,
在好事變得難堪之前,速下決斷很重要。
確定了心意,再三釐定以後的細節,一樁親事終於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