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絲多用男女避諱,田襄子的這手絕技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墨者的理念樸素又高尚,可他們的行徑還是與僱傭兵類似,奔走於戰場的人大多武技精湛,脈門受制會引來本能的反應,甚至有昏迷中扔在掙扎的情況發生。
久而久之,這位親力親為的鉅子倒把懸絲脈術駕輕就熟了,也是狠狠的唬了大夥一把……
這會兒工夫,范增又開始覺得眼前陣陣模糊,人物也好精緻也罷,都像蒙上一層濃霧朦朧不清,最讓他膽寒的是,那種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的感覺,就像一夜之間衰老數度。
花甲老者早已知曉天命,而衰老就意味著離大司命更近了一些,范增的胸口陣陣心悸,焦急喊道:“羽兒,羽兒!”
這下所有人都看出不對了,因為項籍明明就在范增眼前,老頭卻茫然的往前看著,雙手伸開想要抓住些什麼。
“師父,項籍在此……”
厚實的手掌與乾瘦枯爪相握,看上去格外殘酷,范增卻像霎那間被注入了生命,挺起身軀威嚴道:“今日的課業可曾完成?軍士操練可曾懈怠?”
儘管師父渙散的眼神令人生疑,項籍不忍相問,也不敢怠慢,認認真真回道:“師父放心,一切盡如您意。”
范增揉著額頭,藏起臉上的落寂說道:“機杼一斷前功盡棄,羽兒,以後時時不可荒廢學業……”
“師父!”
師徒二人都是倔強性子,語氣悲涼卻不明說,弄得旁邊眾人幾乎潸然淚下,心中暗道此番交代過後,只怕……
“範老,你最近是不是吃什麼不該吃的了?”
聲音很年輕,打斷人家敘話不僅僅失禮,放在這個當口甚至可能造成永久的遺憾,範老都這樣了,不讓他說完,萬一……是吧?
何況時至今日說這些還有用嗎,病已經發了,神醫已經雲遊去了,這會兒跑去質問人家師父,不是招徒弟記恨嗎?
項籍不這樣認為,若論所學繁雜涉獵之廣,幾位大家之中魏轍當屬第一,若說心思精純醉心所學,公乘陽慶當仁不讓。
可是數遍所有人,虞周手段的匪夷所思那是有目共睹,比如酒精問世之後再也沒有輕傷惡化膿腫危及性命的事情發生,比如泥塘裡打幾個滾就讓骨痛難當的衛弘健步如飛……
用的全是聞所未聞的法子,效果都是立竿見影。
一聽虞周主動相問,項籍猶如抓住最後的稻草:“子期,你有辦法對不對?”
虞周苦笑:“羽哥,別把我當作萬能的,範老的消渴之症還沒有那麼嚴重,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怎麼發病的,想個對策舒緩一下……”
“此言當真?可是師父他……”
范增的眼睛還是聚不起焦,說話卻硬氣許多:“老夫很好!”
“那說說吧,吃什麼了……”
老頭作出懊惱神色:“也許是近日稻米吃多的緣故,老夫記得了,以後多吃些粗糧。”
大米里的那點澱粉完全在正常攝入量之內,虞周信了才有鬼。
“還有呢……”
范增不說話了。
“是不是吃什麼果子了?”
范增此時的眼神銳利一些,看來是緩過勁兒了,他淡淡說道:“就說如何讓老夫鬆快些,何必問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