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籍揚了揚眉毛:“這有什麼不對麼,大周幾百年分封,大楚數百年君臣,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
虞周搖頭道:“大有不同,秦皇居於人下時,在他的眼中,自己是魚肉,人家是刀俎;現在反過來了,他就認為自己有處置所有魚肉的權利。
說難聽點,事實也確實如此,咱們避居山林,不就圖個自身親眷不被人刀斧加身麼,可是啊,兔子死了狐狸還悲傷呢,更不要說活生生的人了。
只是修繕西進的馳道,就已經有上千民夫病累而死,這條咸陽直通泰山的道路更加漫長,其下又會有多少累累白骨?”
項籍聽完也是一聲嘆息:“秦王暴虐,卻不會苛待老秦人,聽說西進路上的役夫多是韓人,大父那場大勝,多有昌平君郢地起事的緣故,這其中,韓地潁川也曾呼應。”
“站在他的立場看,找韓人的麻煩也沒錯。”項籍聽到這,頓時怒目而視,虞周擺了擺手,繼續說道:“羽哥你先別發火,如果上將軍打下一地繼續進軍,結果剛走沒幾步身後就反叛了,致使大軍失利,回頭找當地人算賬總沒錯吧?”
項籍思量片刻,終於點了點頭,相處久了,虞周已經摸清了他的思維習慣,大楚是對的,你的就是錯的,很少會換位思考,可是一旦把例子舉到項燕身上,他就不得不認真去想了。
“你剛才還說秦王殘暴,怎麼現在又說他沒錯了?”
“問題是他沒找對人啊,就原來那格局,百姓們知道造反麼?還不是貴族一煽動,武士一帶頭,這才發生了叛亂麼,當時秦王已經處死韓王安,為何還要在幾年之後仍不放過故韓之地的百姓?
就像現在這條東方道,徵發的徭役也多是齊楚兩地鄉民,稍有點能耐的貴族全躲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秦皇又是怎麼想的麼?”
項籍恍然大悟:“他是想消耗各地民力,以策大秦萬全!”
說到這裡,大塊頭更加著急了:“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這毒計是誰出的,等到齊楚兩地十室九空之時,就再也沒了抗衡秦國的力量了,子期,你快想個辦法……”
虞周翻了個白眼,真當我是萬能的了,這種國策別說一個半大小子,就是大秦現任重臣恐怕都沒什麼影響力,否則魏轍、尉繚這樣的老傢伙幹嘛爭相跑路。
“羽哥,我說起這些,只為說明一個道理而已。”
“於大事有利?”
虞周眯起了雙眼,這還是頭一次聽項籍直言不諱的說出來,年僅十四歲就已經有了這種念頭,是自己這些人給了他信心?
不知道按照原來的軌跡他現在應該在幹嘛,也許在逃亡吧,也好,因信而起要比因仇而起好得多。
起碼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這幾年來,虞週一直在對項籍潛移默化,剛才這番話更是為了激發他的愛民意識,不管燒阿房坑秦卒的傳言是真是假,只要像是他能幹出來的事兒,虞周就會竭力去避免。
“當然有利,不然我為何費盡口舌。”
“你且說來!”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秦皇只想著削減民力,他卻沒想獲取民心,如果把六國民心籠絡過去,再對故舊貴族嚴加監察,這大秦就會像鐵桶一般,可嘆現在高懸百姓頭頂的,全是嚴刑峻法。
想想看,大秦的軍卒出自百姓多還是貴族多?甚至不說秦國故地,只看六國百姓,他已經失卻韓地民心,現在又要來這齊楚之地彰顯威儀,等到六國民心盡失之時,恐怕只需一個引子,就有掙脫桎梏之人揭竿而起!”
項籍拍手相贊:“到了那時,也是我等揚名之際!”
“軍士確實是國之干城,可是如果把國家比喻成大樹的話,重臣貴胄是樹幹,地方官員是枝葉,而百姓就是樹根,雖然貌似醜陋又不見天日,一旦枯萎過多,這樹也就轟然而倒了。”
項籍的臉色有點怪異:“你們師徒二人還真奇怪,明明是道家兵家,為何對荀子的儒家之學如此熟悉?還分別對我說過!”
這下輪到虞周吃驚了:“師父也對你說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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