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一瞥瞅見他眼底藏了些嚮往,巴巴地湊過來,揶揄道,“哎,不是我說,皓兄,你文采是我們中人最好的,何不妨一試?定然是辭趣翩翩,嶄露頭角!”
成皓被他碰了碰胳膊,心思卻想到了其他地方,眼底落得一絲落寞,緩緩握緊了茶杯,終是但笑不語。
夜間,房子後面的枝葉時不時撫在窗欞上,沙沙作響,一點桂香便也隨著這點夜風纏纏綿綿地探進了紗窗。
少年躺在黑暗中,看那點月光給桌上筆墨籠上層柔柔的光,因睡不著覺而遊思萬千。
紗窗上的影子忽地變了輪廓,他愣愣地望著,猛地反應過來,然而蓋在身上的薄被卻好像一下子有了千斤重,壓得他掙扎一兩分才掀開下床,慌慌張張跂了木屐往前疾走幾步,聽到在安靜夜間的踢踏聲驟然停住,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踱去窗邊,猶豫著開啟窗。
一人背對著窗戶,安靜站在夜風中。
是他最開始見到的、把他領回京都的那位侍衛大哥,姓林。
饒是心知肚明他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此地,但成皓還是耐不住驚喜,朝窗外探了探身,小聲喚道,“林大哥,你怎麼來了?!”
林紀回過身來,一雙蛇一般的眸子陰沉沉,左額一道明顯的疤痕,常日裡用額髮遮著,此事經風吹動,才略微顯出了一小截。
成皓第一次見他時還被嚇了一跳,現在已經不大會慌神了,年紀尚小的少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獨身待那麼久,他甚至稱得上殷切地等著男人的回答。
男人的嗓子沙啞異常,言簡意賅,“主人吩咐,要少爺您數日後參加太學詩會,務必出席賞菊宴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成皓愣了愣,下意識追問,“是老爺的意思嗎?”
林紀皺了下眉,“自然。”
成皓後知後覺自己稱謂的錯誤,輕輕打了下嘴。
林紀低頭看少年臉上露出些沒被遮掩的懊惱之色,一頓,目光飛速穿過窗子掃了圈屋內,便開口告辭。
成皓看著他如同鬼魅般眨眼間消失在自己面前,驚訝又好奇地撐著窗子扭頭往屋頂上看。
明月當空,幾縷雲被夜風吹散,又緩緩聚攏在一起,戀戀不捨地依偎在將滿未滿的月盤旁側。
風裡的涼意使得他清醒了些,忙不迭合了窗子回去房間,躺回床上藏在帳子深處,翻來覆去地想這短短兩句話,腦子裡亂糟糟的,誠然是緊張又無措,但也不能違抗,只得在胡思亂想間昏昏睡了過去。
雲奕一向很喜歡這種昭示明日晴朗的月夜,微風清涼,撫在面上很是溫柔。
月光皎皎,她一人行在巷中,面前只有同為輕快步伐的影子,裙裾輕晃,很是悠閒的模樣。
她出門前還想著回三合樓一趟,方才在半路轉了主意,抄近路去往百戲勾欄的方向去。
如蘇柴蘭雖已不在此處盤踞,然夜晚飄帶飛舞間,牆壁上懸掛的五彩面具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那般緊盯行人,這一切還是使她不由得想起那雙嫵媚卻冰冷,狠毒如蛇蠍的眼。
雲奕慢條斯理將飄帶撥到一旁,身形半藏在其間。
她像是隱於世的妖精,緩緩撩起長睫,安靜地望去夜色深處,那座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小樓。
南衙的人佔據了那裡。於是這座小樓便又像是盤踞在黑夜中的一頭野獸了。
雲奕收回視線,表情毫無波瀾地放下飄帶,任由它們堆疊在肩頭,又似蝴蝶一般撲騰著滑下,蹭過袖口,繼續往前走。
月光皎皎地披在她的肩頭。
扎西的小屋亮著燈,在昏暗的夜色中彷彿是一葉孤舟,濛濛地飄在異鄉。
雲奕注視著那點光亮,撫開深夜薄薄紗一般的的水汽,緩緩走上前去。
兩兄妹果然還沒睡,扎朵正收拾床鋪,對她突然的到來是有些真真切切的驚訝,但扎西氣定神閒地坐著,捧一杯梨湯,見她撩簾來了,也只是微微一笑,頷首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