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顧長雲還是沒有去成漱玉館,雲奕的腳程快,雲衛更快,攔下馬車後往回走小半條街,便見著了眼尾發紅的雲奕。
顧長雲一直留意外面,見她在暗處要抽身回去,忽地心口一疼,忙不迭親自下車將人抱上去,彎腰撫去她靴上灰土再理好裙襬,攬她在懷中輕聲安撫。
這一幕在有心看熱鬧的路人眼中,便是明平侯偷空去花街浪蕩,被府中嬌養的那位江南美人發現,哭得梨花帶雨追去阻攔,明平侯於心何忍,只得將人抱回車上打道回府。
沈麟近日只在沈府與大理寺間來回,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匡求清晨去買早點時總會聽見寫賣菜買菜的大娘嬸嬸聚在一起談天,他早晨也便就能就著一些有趣的鄰里家常用早點。
今日也不例外。
熱騰騰的豆乳摻了細糖,喝起來有一股甜甜的豆香,沈麟抿一小口,淡紅的唇上沾了薄薄一層,滿意眯起眼。
匡求大咧咧地撕了油膜泡到豆乳中,也不放糖,就這麼就著鹹菜吃,沈麟接受不了他這種吃法,慢吞吞把糖罐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匡求挑眉,將那碟雞蛋鋪成的餅推給他,一五一十講了這件新聽得的趣事給他。
沈麟當時便就沒忍住笑,拍拍胸口嚥下蛋餅,饒有興趣道,“當真是這樣傳的?”
“親耳所聞,”匡求也笑了,“這兩人之間的恩怨纏綿比那些話本子還動聽,我看街坊間對此很是津津樂道,一個個恨不得去侯府裡親眼看看這兩人是怎麼相處的。”
沈麟若有所思地點頭,筷尖擺在碟邊,問,“你說,我要不要去侯府一趟?”
匡求有些驚訝,想了想,半開玩笑地說,“要去看看?”
沈麟眸色別有深意,指尖一點桌面,雲淡風輕道,“有些事拿不定主意,得去跟侯爺知會一聲,不才成日對著卷宗,也沒見黃金屋沒見顏如玉,看不慣他這麼瀟灑風流。”
匡求仔細品了品這句話,想起他偶爾會抽出一本卷宗出神半日,再面無表情提筆寫下來尚待考究之處收到抽屜裡,估摸著現在已經差不多攢了好幾封。
他面色認真了幾分,問,“我陪你去。”
沈麟攪了攪豆乳,點頭,目光望著盤子裡問,“裴文虎呢?”
匡求往四處看了看,只瞧見院牆上一隻狸奴懶洋洋地晃著尾巴尖,道,“又睡過了罷,他是吃了早點再來。”
於是沈麟便十分心安理得地將剩下一整張灑了蔥花的蛋餅吃了。
小半個時辰後,神采奕奕睡足了的某人衝進院門,一手拿著餡餅往嘴裡塞,一手舉著本書,朝窗子內的沈麟口齒不清地喊,“沈穀子,唔給你拉了本吃集!”
“……”匡求閃身出現,不無嫌棄地接過他手裡東西,順便塞給他一盞清茶。
裴文虎樂呵呵地被他拽著胳膊安排在院子裡坐下,扭頭對沈麟說,“介是街上新去的了,考多銀買!”
匡求忍無可忍,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先把嘴裡的餅子嚥了?”
裴文虎不好意思笑笑,突然被噎著,趕緊喝了幾口水送送。
明平侯府內一片靜謐,侍人輕手輕腳地行動,連翹端著水盆在房門前咬唇遲疑了半日,還是沒有敲門打擾房內人歇息。
昨兒馬車回去後,顧長雲與雲奕就進去了書房,桌沿輕輕一晃,桌上的桂花茶漾開幾圈波紋。
雲奕面露無奈地坐在顧長雲懷裡,因不願讓他像馬車上那樣捧著自己的臉仔細端詳眼尾,掙扎了一小會兒才得以背對著他。
顧長雲目光很沉,哄她的語氣卻不能再軟,眯起眼下巴搭在她肩窩,一下一下地輕蹭。
“癢。”
顧長雲低聲笑笑,掌著她的腰將人轉過來,溫柔的唇落在眉心,“心肝兒,我哪裡惹你不高興,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
雲奕飛快抬眸看他一眼,若有似無碰了碰他的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