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出來玩啊!”
月杏兒從長樂坊回來剛放好倫珠公子送她的小食,興沖沖地去後面醃上一小壇脆李準備回禮,擦完手過來前廳又看見雲奕靠在櫃檯上和柳正說話,不禁眼前一亮,好心情又上一層樓。
衝過去親暱挽住胳膊,月杏兒嬌嬌地嘟起嘴,讓她注意到自己不滿的神情,卻掩不住笑意,“我和晏箜剛去了長樂坊一趟呢,倫珠公子長得俊俏不說,人還很好,溫溫柔柔的,送了我不少好吃的。”
“給你好吃的就是好人了啊,”雲奕側過身,含笑颳了下她的鼻尖,餘光瞥見皺著臉看向這邊的少年,失笑,“平日裡有什麼好東西都要留給你的人,可不是倫珠公子哦。”
月杏兒杏眼微微睜大,視線飄忽著落到一旁,雲奕笑笑錯開話頭,回頭看向笑呵呵看熱鬧的柳正,問,“晏子初呢?”
柳正抬頭看往樓上,遲疑一瞬,輕輕啊了一聲,“他……應該在房間裡罷。”
雲奕挑眉,“應該?”
意味深長一笑,她不再追問,捏捏月杏兒的臉蛋,直接轉身上樓。
“晏家主?”推開門,房間被收拾得纖塵不染,被褥整整齊齊地疊在床上,幾本書和他常用來消磨內心焦躁的兩個玉核桃擺在窗下,然而——率先吸引雲奕望去的是來源於那處絲絲縷縷、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眸光登時變得銳利,雲奕反手掩上門隔絕下面好奇目光,神情冷峻,一步步向簾後走去,“晏子初?!”
“躲什麼躲,出來。”
屏風後,上身赤裸結實的男子神情僵硬,眉間躁鬱混著懊惱還未散去,就帶上了欲蓋彌彰的強裝正經,乾巴巴沒什麼氣勢地呵斥,“哎!沒穿衣服呢!小姑娘家家的快出去!”
雲奕保持著扯開簾子的姿勢,在他很是尷尬的半遮不遮動作上巡視一圈,命令道,“轉身。”
晏子初腦中飛快閃過“哎嘿怎麼能用這種語氣和兄長說話”“完犢子完犢子”“這要怎麼混過去說是不小心摔的她能相信嗎”“她絕對不可能相信的啊啊啊”等等短句,然後故作鎮定地捋了捋臂彎中的布巾,試圖裝作沒聽見。
“啊,哈哈,顧公子最近可閒了?”
雲奕不耐煩嘖了聲,管他是光著上半身還是光著全身,大步走過去拽了他看著完好無損的胳膊一甩,還沒回神的晏子初整個人便滿臉懵地被甩了個半圈,一直掩藏的後背終於大剌剌展現在雲奕眼前。
一道深可見白骨的猙獰刀痕斜著貫穿半個後背,傷口被清理乾淨,也灑了一層藥粉,但不斷地有鮮血從皮肉下滲出,已經漫出了傷口,沿著腰線緩緩滑落。
雲奕薄薄地掀眸看他一眼,笑了一聲,“晏剡?”
晏子初大氣不敢出,房間內靜默少時,躲藏的另一個人尷尬笑著從窗外翻了進來。
晏剡腰側的長刀還未來得及去下,磕在窗欞上一聲脆響,男子兩條長腿倚在桌邊,看得出是如出一轍的心虛和無奈。
“喲,小姐,您喊我啊……害,今兒天氣那麼好,咋不和咱姑爺一起去賞賞菊花看看秋景啊。”
雲奕一一掃過他肩背側腹等位置,單刀直入,“出一趟門身上就被別人剌一道,這再往外跑上幾趟回來豈不是成了血葫蘆,好讓我親手栓了繩掛在外面曬曬太陽,順便賞賞菊花看看秋景吶。”
漫不經心的輕笑染上不可捉摸的幽深,晏剡琢磨了下她所描述的畫面,沒敢笑出聲。
“好了,秋日正去燥呢還那麼大火氣,”晏子初抖抖索索披上薄衫,上前給人順毛,無奈道,“之前去查那些貨船,果然不是什麼正經玩意,盤踞在城外一村子裡,簡直像是蓋了個匪窩,瞪我做什麼,也不是一無所獲,抓了個要緊人物……”
“這傷是他們不知從哪拐來幾個無辜村民當擋箭牌,還大放厥詞說有一地窖的婦人幼童作威脅,混亂間替一小姑娘擋了一下……鎮定,人都嚇傻了,腿軟得跟麵條似的,這不是挪不了當兒麼。”
見她眸底仍稍稍流露出猶疑,晏子初舉起四指對天發誓,言之誠懇,動作間不小心牽扯後背刀口,疼得抽了口氣。
“挨一刀,就換了一個人。”
雲奕不無嘲諷地勾起嘴角,面上沒什麼笑意,轉身便往外去。
什麼玩意敢用一個村子的百姓當人質,嫌命長麼。
她不理睬身後晏子初帶點阻攔意味的驚呼,在走廊盡頭直接單手撐著欄杆一躍而下,輕飄飄落到後院。
如蘇力正捧著一個大盆坐在廊下擇菜,眼前猝不及防降下一個黑影,嗷一嗓子差點把裝菜葉的筐子踹翻。
“哎,幹什麼去?!”
晏子初眉間隱有焦急,要追過去時被晏剡眼疾手快打著哈哈攔住,兩人停在欄杆後對視一眼,齊齊扭頭看向下面。
雲奕毫不留情地給他比個手勢,“別管。”
見她並不是要去地下暗室尋帶回來的那人,兩人齊齊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