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君益知他心事沉沉,知趣地安靜下來不去打擾。
萬丘山是才,但非是良才,蕭何光心中早有計較,微微側身,眼底暗芒滑過,“帝師一事暫且擱下不談,時辰不早了,給凌肖傳信,讓他帶人去——”
嚴君益神情一緊,連忙應下,急急轉身離去。
屋角滴漏不斷,聲聲入耳,寧靜的夜色被掀起漣漪,盪開的波層中藏著不可告人的心計。
身側無人,蕭何光心中念過顧氏,終於捨得露出一絲憐惜之色。
不過是藥籠中物罷了。
漱玉館,屏兒憂心忡忡地望著樓清清投在紗屏上的剪影,躊躇著輕聲開口,道,“清清姐,今日新啟出來的桃花釀味正好,我溫一壺來,您且嚐嚐罷?”
樓清清坐於妝鏡前,不緊不慢地用帕子一點點將唇上嫣紅拭去,再飽蘸胭脂,重新描上更為瀲灩的顏色,嫵媚一笑,“好啊,用先前顧公子贈我的白玉雕花雙耳壺盛,配桃花釀好看。”
沒料到她如此輕易地便答應下來,屏兒微微一怔,擔憂不減反增,面帶猶豫,並未離去。
樓清清轉眸,眼尾脈脈含情,輕笑,“怎麼?還怕我因顧公子今晚不來而鬱鬱寡歡,大發脾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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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兒訕訕地低了低頭。
妝鏡中的女子妝容嬌豔,貌美如花,眼中神情卻與她唇邊淺笑大相徑庭,冷靜得可怕。
以色侍人終不得長久,更何況,她從未與顧長雲有過什麼親暱過人的關係。
過去只不過是兩個同困於無形牢籠中,互通有無的可憐人罷了。
她雖是這般鎮靜地想,但絹帕上被攥出的紅痕仍暴露出其不寧心緒。
無怪乎其他,風月場上的人總是對一些事較為敏銳,方才從樓上低眼一瞥,俊俏兒郎神情依舊風流倜儻,然頸側紅痕一二,實在是……扎眼得狠。
江南多佳人,這一路上,怎可能會無人投懷送抱,風聲刮回京城,她聽說過不少明平侯隱姓埋名,與佳人一夜風流的流言蜚語。
染紅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樓清清對鏡露出最為嫵媚的笑靨,柔聲安撫,“不打緊,你且下去溫酒罷,若是得回便生氣一場,縱是有七八個健朗身子都經不住。”
她略一頓,語氣染上淡淡的幾分嘲諷,嗤笑,“更何況又未有人耐心來哄,值不當的。”
屏兒展開眉頭,以為她終是看得透徹了些,放下心來,語氣輕快道,“姐姐能這樣想便好,我下去溫酒,再給姐姐揀一碟子味好的點心上來。”
芍藥花瓣微顫,樓清清含笑點頭,聽她的腳步遠去,面上神情陡然一冷。
嫉妒如野草瘋長,殺意驟起,她抬手,描唇的細筆被重重扔到桌上,濺起點點鮮豔的紅。
銅鏡上亦有一串紅珠,連起來似是美人垂淚,映著身後銀燭,紅意彷彿不顧一切地燃燒著。
夜色濃重,泛舊的木地板上踩著一雙赤足,大紅的紗衣垂下拖在地上,腳腕上細細的金鍊上綴有小巧金鈴,走起路來一下一下地脆響。
守在門外的阿骨顏猛地抬眸,回身望向身後出現的那人。
如蘇柴蘭笑眼盈盈,饒有興致地歪頭望他,挑眉,“你反應好大。”
阿骨顏只瞥了一眼便剋制移開目光,低聲道,“主人,中原將要入秋,夜裡寒氣涼,您……”
“那便把毯子拿出來鋪到地上,”如蘇柴蘭不耐地打斷他的話,眼波一轉,又愉悅笑笑,手指勾著腰間金飾,連帶著大紅紗衣一起提起,低頭打量,含笑問,“你喜歡這種?”
阿骨顏垂眸緘默不語。
如蘇柴蘭目光一寸寸地打量他,看他寬闊的肩膀,被腰帶勾出的勁窄的腰,還有衣下長且直的雙腿。
明明低調得像是要融入夜色,卻實在讓人移不開眼。
阿骨顏呼吸停滯,有些耐不住他的視線,偏頭,“主人,屬下該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