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葉簌簌,搖晃著少年人不為人知的心事。
可若是看了又會如何,保不齊再相見時便只有滿眼的厭惡和失望了。
劉恩樸不無麻木地想,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抬頭時目光一僵,不可置信地緩緩伸手,指尖顫抖著拿起方才急火攻心之下竟沒看見的一物。
細細的柔軟被小心翼翼拈在指腹間,他從未摸過那麼精緻光滑的布料,像水中滑過的月光,彷彿下一瞬就能從指縫間溜走,消失不見。
是一枚墜了平安結的荷包,暗水紋的料子,讓他恍惚覺得自己手上沒了力氣,竟有些抓不住。
牆外傳來紛雜刻意壓低的腳步聲,來不及細想,少年做賊般匆匆忙忙把荷包塞入懷中,飛速收拾情緒,面無表情撥開花藤走了出去。
外面一行提著燈籠的人正在找他,月光依稀淡了,幾盞燈籠在黑夜中像是燒起來的火,又像是某種野獸帶著貪慾的眼睛。
一名男子看見他低著頭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氣極,粗暴地一把拉過來他,惡聲惡氣呵斥,“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兄弟們都等著你指路呢!要是壞了好事老大要你好看!”
過於單薄的肩膀被他鉗在手中狠狠晃了晃,劉恩樸隱約聽見骨節咔嚓的聲音,默默忍下衝到嘴邊的痛呼,面無表情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整座宅子被籠罩在森森黑暗中,饒是知道這是因為自己人提前下了藥所致,夜風一吹,男子心虛地打個哆嗦,罵罵咧咧鬆開了手,攘他一下催促快點帶路。
門口搖晃的燈影裡,一人鬼鬼祟祟翻了院牆進去,將正門開啟,十餘個黑影頓時從四面八方的暗處竄出,飛快竄進門內,短短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整座宅子從靜謐轉為另一種死一般的沉寂,又很快被另一種嘈雜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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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受陰雲遮擋,自天上籠下暗紗。
雲一平靜地盤腿坐在某處隱蔽的屋頂,緩緩擦拭一柄長刀。
刀身同烏木的刀鞘一擦而過,漆黑中寒光轉瞬即逝。
不速之客入侵宅中每一處角落,劉恩樸被虎背熊腰的男子壓著走到做庫房的院子裡,隔著一排熊熊燃燒的火把粗略一掃,便見廂房中數個人影晃動,吭呲吭呲地抬出一口口箱子出來。
男子“呦呵”一聲,鬆開劉恩樸眼冒精光地走上前去,一把拔出腰間佩刀劈開鎖頭,開啟一看登時被白花花的銀子晃了眼。
在場人皆是呼吸一滯,不約而同看直了眼。
“啪”,男子抹了抹下巴,把箱子蓋一合,眼珠子一瞪,“看什麼看?以後有你們看的!動作快點!先搬回去要緊!”
“那誰……”他掃過眾人,抬手隨意指了下角落一聲不吭的少年,樂了,“就你,小子!有本事啊,回去老大少不了你的賞!”
劉恩樸耷拉著肩膀,訕訕地應了聲。
這小子不上道,男人皺了下眉,不過看在今晚收穫頗豐的份上,心情好沒跟他計較,怕裡面搬東西的人手腳不乾淨偷撈油水,大聲嚷嚷著跨入房中瞪大眼盯著。
從方才從亭中出來,一路上都沒看到侍女的影子,連廚房的芹姨等人都歇了班,只留一個看著灶臺的不惑男子頭一點一點地打盹。
劉恩樸慢吞吞挪到最後面,趁沒人注意,咬咬牙準備轉身溜走。
有的人一輩子見過的錢加起來都沒那麼多,一邊罵著這些大家公子得個病也真會享受,一邊紅光滿面地興奮地討論著屋裡還有什麼寶貝。
“是嗎?我也覺得錢多,特意從錢莊取了許多出來,各位搬著可還滿意?”
少女聲色清亮,帶著點微不可察的戲謔意味,最初男子沒反應過來,嘖嘖感慨著應和。
倒是已摸到拱門外的劉恩樸猛然頓住腳步,回首一看,一玄衣女子扶著腰後長刀,半蹲於屋頂之上,耳畔碎髮被風輕輕撩動,眸光明亮鋒利,笑眯眯地望著底下眾人的一舉一動,宛若觀看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