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家姿態向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晏子初手段過於強硬冷酷,江湖人少有人不服。
當然,他是不服氣的。
一面親口講述晏子初做過的惡事,晏家的惡行,一面欲從聽者面上尋出幾分厭惡,或幾分不可置信,若是有聲色俱厲的指責最好,這樣才能放大他心中隱秘的快感。
顧長雲托腮望著窗外,被手擋住的唇角拉得很平,沒有半分弧度。
漠聲反問,“要情誼,還是要性命,你怎麼選?”
顧長雲周身帶著若有似無的寒氣,或者說,在他繪聲繪色的講述中神色壓根就沒好過。
果然,他仍是不喜這些滿身江湖惡習的俗人。
捧一踩一,自以為是。
百曉生似乎被這寒意侵蝕,望向他的目光變了變。
顧長雲漫無目的地心想,能養出雲奕這般澄澈可愛性子的人,怎麼會向這什麼百曉生口中說的這般齷齪。
若不是好人那便不是好人,壞人不是時時行惡,好人亦不是全然光明磊落,這世間萬事萬人,不能單憑好壞善惡來分,更何況,人人都帶有自身的偏見,愛屋及烏,惡其所惡,皆是常態。
他從百曉生一大籮筐的廢話中挑挑揀揀,拼湊出晏家如今的地位和家底,暗暗鬆一口氣。
連三合樓都是晏家的家產,想必這位晏家主不會讓雲奕受委屈,也慶幸有他,當年雲奕得以有一棲身之處,一直到去京都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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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外,晏塵晏溪兩人默契對視一眼,欣慰這裡面起碼有一個人長了腦子,福大命大,不會在此處丟了小命。
嘈雜漸行漸近,不小的動靜擾得顧長雲心生不耐。
寄希望於他人完全等於浪費時間。
他略顯煩躁的回頭,余光中一抹熟悉的黑色飛速閃過。
顧長雲瞳孔驟然一縮,在百曉生驚愕的目光中不顧形象猛地起身衝到窗邊,整個上身探出窗外搖搖欲墜,撐在窗欞上的長指無意識攥緊,手背青筋暴起。
他見過這匹馬,雲奕的馬。
黑馬高大矯健,四條長腿溼漉漉的,濺到腹部的泥點已經乾透,風塵僕僕,顯然是走過泥地又蹚過水,不知奔波了多久才走到這,現被人團團圍住,躍躍欲試地想要馴服它。
黑馬姿態優雅抖抖鬃毛,仰首長長嘶鳴,野性一覽無遺,一時無人敢隨意靠近,生怕命隕蹄下。
但是雲奕在哪?
他移開手,半舊不新的木窗欞上多了幾道開裂的痕跡,顧長雲深吸口氣,快步走回座位一手提起包裹,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兩磕到桌上。
“故事講的不錯,下次少編點,休要信口雌黃。”
百曉生當即覺得這話是威脅,神色轉冷,重重一拍桌子,怒極反笑,“這話什麼意思?”
顧長雲再無閒心理會他,大跨步走到門前就要推開門出去。
奈何外面人影一晃,騰騰殺氣撲面而來。
他反應極快往後退去,面前兩扇單薄門板被人狠狠踹開,“砰”地一聲砸在牆上,又可憐兮兮地反彈回去。
一條長腿隨意抵住彈回的木門,長腿的主人嗓音慵懶,笑意森森。
“講什麼好故事呢?不妨再講一遍,讓我倆也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