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禁軍在暗處隱蔽,著重在城門內外,凌肖眼底紅血絲很重,一手環著樹幹靜靜隱匿在枝葉中,目光冷厲,腰身線條矯健,宛如一個趁著夜色狩獵的頂級捕手。
東西南北四方城門,他抓鬮今晚選的西門。
回想幼時寧兒拿不定主意,總會皺著小臉寫紙條團一團抓鬮,現在那張寫著西字的紙就貼身放在他心口的位置,他有時伸手覆上去就會在心中默道一句。
寧兒,保佑我。
在他默唸第五十八次的時候仍未有什麼異樣出現,天要亮了,凌肖頭痛得有些沮喪,覺得是因為現在寧兒好像不怎麼喜歡他了。
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伸手摸了摸心口,又唸了一遍寧兒保佑。
遠遠望見熟悉的人影打馬奔來,凌肖活動了下發麻發冷的手腳,輕盈從高處樹杈上一躍而下。
廣超身上裹挾著黎明的寒意,他身後揹著一蒙著厚厚棉布的竹筐,筐子放著剛出籠的早點和裝著熱水的水囊。
他打馬來得急,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隨手抹了抹,一張少年人的臉白生生帶著點稚氣,將還冒著熱氣的水囊遞給凌肖。
僵硬的指尖突然觸碰到溫熱還有些不適應,凌肖喝了兩口熱水,拍拍他的肩頭道了聲謝。
廣超連聲說沒事,他心裡存著幾分愧疚,哥哥們憐惜他年齡小不讓他守大夜,派給他的盡是跑腿的活,比這些現在渾身僵硬冒著涼氣的人輕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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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他買早點去的早種類齊全,凌肖在那一筐麵點裡面看見了炸糖糕,金燦燦的,散發著香甜誘人的熱氣。
冷麵寡慾的禁軍副都督徑直伸手取了那一包糖糕出來,驚掉了周圍人的下巴。
炸糖糕是寧兒小時候最喜歡的麵點,凌肖心想,他站在河邊喝一口熱水吃一口炸糖糕,冷冰冰的五臟六腑緩緩流過一股暖流,一掃徹夜警惕的疲憊感。
片刻後日頭升了起來,喧囂驟起,河面上清凌凌地泛起漣漪,江南水多,這種畫面他自小就熟悉,凌肖獨自在河邊站了一會後才回到眾人中間。
城門旁都有水門,供船隻過往,夜間下閘,幾人站在城門上往遠處望,目光謹嚴地一一掠過車上船內。
河道蜿蜒,凌肖斂眸望向城內最近的碼頭,打著赤膊的船伕將一袋袋米麵搬到岸邊,逐漸卸去重物的船輕輕搖晃兩下,微不可察地隨著往上浮了浮。
他眸光一動,腦中什麼東西轉瞬即逝,留下煙花過後似的白光。
有載送其他東西的船隻繼續往前面的碼頭去,船尾後浮光躍金,凌肖罕見地恍惚一陣,心頭湧出來的甜意被他敏捷掐住,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喚來城牆上的眾人低語幾句。
眾人臉上露出了驚訝錯愕的表情,模樣有三分不可置信,卻在見著他萬分嚴肅冷靜的神色後很快鎮靜下來,各自回到位置凝神注意他所說的細節。
求你了寧兒,保佑我,凌肖心中愈是急切面上愈是深沉,他一手按在城牆上,被日光曬熱的牆磚生生被他的手心冰出了幾分涼意,他剋制著呼吸,在心裡不住地念著名字。
天上日頭漸漸移到頭頂,每個人都儘可能地沉住氣,一雙雙鷹眸在人群中掃視不停。
氣氛逐漸焦灼。
在凌肖默唸了不知多少次寧兒時,左右巡視的視線停在一條不緊不慢划過來的船上,怪異感陡生,南衙禁軍副都督目光一凜,藉著說不出口的祈禱,終於迎來了他的第一個線索。
往日他偶爾來城門處巡衛,不是沒見過這種運酒的船隻車輛,京都繁華,這些往城內運酒的車輛船隻經常出現,但無一例外出城時所載皆是空桶。
城外酒莊總會和城內的酒樓食肆談好生意,送酒過去後將之前的空酒桶帶回是規矩。
而眼前這隻船合該載著空酒桶,卻比前後載著瓜果的船還要往水裡沉上些許,船隻緊緊貼著,若不是有心去看完全發現不出這一處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