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汪仕昂緩了緩才去和他對視,鎮定道,“皇上心中早有計較,可有對策?”
趙貫祺垂眸掩下眼中冷厲果決,沉吟道,“走私禁物拐賣孩童,這些是禁軍的要務,天下不是事事都要朕來想對策,朕不養閒人。”
汪仕昂心湖被他投個石子起了波瀾,嘆道,“整個天下都是皇上的,需要皇上做主,自然要上心些,更何況此為天子腳下,是京都。”
趙貫祺沉默一瞬,眸中閃過滿意之色,“先生教導的是,朕聽先生的。”
雖說不想承認,但汪仕昂看他的神色還是慢慢提起了心,天子一怒血流千里,他這個學生已徹徹底底不是熟悉的模樣和心性了,高位和權力會改變一個人,萬人之上使他慢慢變得冷血殘酷,精於算計而又敏感多疑。
或許趙貫祺以前就是這樣的脾性,沉潛剛克,得步進步,這讓他血液中沸騰的一些東西漸漸冷寂,最終消失殆盡。
汪仕昂眉眼間流露出倦色,他窩在寬大的椅子裡,熱茶不敢離手,鬼使神差想起曾經在國子監的日子,少時的趙貫祺雖陰冷卻不張狂,站在活潑好動的皇子堆裡,也只是顯得性子稍微冷了些,不愛說話,只有顧長雲願意主動和這位不受寵的皇子搭話。
那時候趙遠生膽小得跟在顧長雲身後,跟著他和趙貫祺坐在一列。
趙貫祺像是能聽到他的心聲,幽幽開口,“長雲不來早朝,朕已經半月不見他了,先生進京來還未見過他。”
汪仕昂如墜冰窟,強壓著聲線沒有異常,“明平侯在大理寺當值,許是忙罷。”
“是忙,前些天和遠生出去吃酒,還差人往宮中送了幾壇三春雪,”趙貫祺笑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嗤笑,他喃喃道,“朕倒是沒白疼他,幹什麼還想著我……”
他向神色不明的汪仕昂投去一瞥,恍然大悟似的,懊惱道,“先生莫要怪他,長雲生性散漫些,外面那些風言風語,大多都是胡編亂造,先生莫要相信。”
汪仕昂的心是一寸一寸寒的,他僵硬地張了張口,生硬道,“耳食之論,我知道了。”
趙貫祺忽而背過身看向窗外。
他對裝死人的福善德淡聲道,“嶺南新送來了荔枝和荔枝釀,明日給明平侯府送一半去,長雲府中養了嬌客,讓跟著的人守好禮節,別驚嚇了佳人。”
福善德不敢遲緩俯首稱是。
汪仕昂驚心動魄地望著他的背影,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明平侯府中顧長雲和雲奕正在院中納涼,來喜送了帶紗幔的小竹榻過來,精緻漂亮又很輕巧,顧長雲見雲奕喜歡,馬上讓擺在了院中樹下,連翹在竹榻四周點了驅蟲的薰香,淡淡的草木香合著院中花草味道十分好聞。
清風徐徐,撩動紗幔,竹榻上擺著幾個鬆鬆軟軟的抱枕,顧長雲倚靠在雲奕腿上,時不時張口被她喂上一粒剝好皮的晶瑩剔透的冰鎮蒲萄,聽著清脆的碎玉子聲,不由得感嘆一句好不愜意。
阿驛抱著三花剛一進門就看見影影綽綽的紗幔中,雲奕噙著笑在顧長雲唇邊攤開掌心,縱容他在上面輕輕印了印唇,慢條斯理吐出兩粒小籽來。
孩子看傻了眼,無聲無息地張著嘴,潛意識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出聲打擾這一畫面的。
還是他懷中的三花嗅到熟悉的氣息,又探出腦袋看見人影,急不可耐地嬌嗲著咪咪叫起來,扒拉著想要下地。
顧長雲往門口看了一眼,絲毫不為所動,舒舒服服地靠在雲奕身上,雲奕輕笑著推他起來,朝阿驛招招手,“阿驛來了啊,站著幹什麼,來來這邊有冰好的蒲萄。”
阿驛恍然回神,恍恍惚惚飄過去被塞了一碗蒲萄,三花輕巧跳上竹榻圍著兩人打轉,尾巴纏在雲奕露出來的手腕上蹭著腦袋。
顧長雲輕輕掀翻了它,惹得它去勾他的手指虛張聲勢地張嘴露出小尖牙。
阿驛恍恍惚惚坐一會兒,姍姍來遲的連翹放下一碟軟酪,面紅耳赤地帶他往外走。
阿驛跟腳不沾地似的,捧著自己的那碗蒲萄回到自己院子裡,後知後覺想起王管家叮囑說晚上吃過飯別隨隨便便去找侯爺和雲姑娘兩人,後悔又莫名委屈地一拍腦門。
三花窩在兩人中間,憑一貓之力將黏糊在一起的兩人分開坐,尚不自知地對著果盤好奇伸爪。
顧長雲報復地戳戳它的腦袋,將它去撥弄的一枚楊梅滾遠了些。
待它興高采烈過去一撲,顧長雲行雲流水又躺回雲奕腿上,不忘對呆呆回頭的三花揚起一個得意的笑。
雲奕無奈捏捏他的臉,“三歲麼?”
顧三歲哼哼兩聲預設,張口輕輕啊了一聲。
雲奕認命地伸手去拿蒲萄繼續喂他。
三花喵喵叫著回來時顧長雲又滾出一枚楊梅,將它又逗遠了。
沒過多久,來喜扭扭捏捏地走到門前,彆著臉不敢往院裡看,聲音細若蚊蠅,稟告說,“侯爺,裴大人來了。”
顧長雲閉了閉眼,鬧脾氣地揉亂三花背上的軟毛,撐身坐起,咬牙道,“人呢?”
來喜一縮脖子,小聲道,“在前廳。”
雲奕摸了摸膝上咪咪告狀的三花,看著顧長雲氣勢洶洶的背影忍不住朗聲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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